在内阁入值的徐阶,收到司礼监送出来的两盒子批红的奏章,一一翻阅起来。
他需要根据此前内阁票拟以及批红的意见,分类整理,发给六部和地方,或明发天下,或督促执行。
翻到严嵩的乞情奏章,看到了上面的批红。
“准严阁老扶柩回乡。着礼部制诰命,册封欧阳氏为一品夫人,着员祭拜。着户部拨银三千两,白绫素绢一百匹,以为帛礼。着兵部下文,沿途驿站、地方用心接待。
其子工部侍郎严世蕃,夺情留任,继续督造三大殿、万寿宫,不负朕意。着内库拨素绢二十匹,白银一千两,以慰其丧母之痛。”
徐阶冷笑几声,皇上对严家父子,也就这么点恩情了。
随手丢到待分发的一堆奏章里,埋头继续处理起其它文卷。只是他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不对。
徐阶放下奏章和毛笔,在椅子上端坐,闭目养神,静思起来。
他突然双目睁开,精光一闪,起身在待分发的那堆奏章里,把那份批红的严嵩奏章翻出来,来回地看。
越看脸色越凝重。
徐阶把这份奏章轻轻放在桌子上,手指头在桌面上轻叩了几十下,终于停住,转头对着屋门说道:“去翰林院,把张叔大叫来。
门外伺候的是他的心腹随从,自然知道是去请张居正。
不到两刻钟,张居正急匆匆赶到。
“老师,什么事?”
徐阶把那份奏章递给他。
张居正看完后,没有觉得哪里不妥。
“严阁老丧妻,学生早已有耳闻,还派人去府上吊唁。严阁老与发妻欧阳氏感情笃深,从未纳过妾,这是天下共知的。
皇上准他扶柩回乡,还照例恩赐,没什么问题。”
徐阶点了一句,“严世蕃夺情留任。”
“学生觉得很正常啊,皇上对三大殿和万寿宫工程非常关心,严世蕃也一直在在替皇上主持营造事宜。”
“很正常,不正常啊。”徐阶感叹了一句,突然问道:“这两天你没去西苑上课?”
“没有。昨天是潘时良(潘季驯)给世子讲《汉书》,今天是李石麓(李春芳)讲《诗经》。”
张居正不解地问道:“怎么了老师,这份奏章有什么问题?”
“批红有问题。”
“批红有什么?学生一时看不出来。”
徐阶缓缓问道:“严东楼什么性子的人,你我都知道。现在被夺情留任在京,严阁老又回了江西,你说会发生什么?”
张居正想了一会,突然满脸惊悚,“严东楼贪酒好色,是天下出了名的。他现在夺情留任,可按例还得守制。
只是他这样性子的人,肯定守不住。一旦被抓到贪酒纵色的把柄,御史一纸弹劾,就能扳倒他。”
说到这里,张居正忍不住站起身来,激动地来回走动。
“老师说皇上有倒严之心,学生还不信,结果来的这么快。我们现在就等着严世蕃自作孽不可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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