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二姑娘。”
“见过二姐姐。”
顾小小心里顿时一阵别扭。
她与这位柳惜娘柳姑姑并不相熟,但是顾婉玉她却是熟悉的,她知道顾婉玉有多讨厌她,但是偏偏,顾婉玉在人前总是摆出来一副对她十分亲热的姿态。
顾小小心知,这就是母亲说的“面子功夫”,母亲告诉她,每个地方都有每个地方的规矩,想要混得好,就得熟悉这里的规则,想要站在圈子的最上面,就得学会往自己的脸上贴一层假皮。
所以顾小小心里再不喜欢,也咬着牙忍着,垂头行了一礼,道:“见过柳姑姑,见过三妹妹。”
顾小小声音刚落,便听见前厅内一阵争吵。
是顾老太君在与母亲吵架,厚实的雕栏木门都拦不住,顾小小能听见里面顾老太君撕心裂肺的喊:“你是做母亲的,你要亲手将自己的儿子逼上绝路吗?”
顾小小心头一紧,下意识的看向前厅内,但目光却被赤红色的廊柱和墙面遮盖,什么都瞧不见。
倒是一旁的顾婉玉叹了一口气,道:“二姐姐,您可算来了,母亲平日里最疼你了,现下你可去劝劝母亲吧,再这么吵下去,怕是母亲与祖母要生嫌隙了。”
顾小小扫了一眼顾婉玉那张娇柔尖俏的瓜子脸,拧眉问:“你怎么不去?”
母亲与祖母在争吵,旁的人都不敢进,顾婉玉偏就撺掇她进去触霉头。
“母亲最厌我,我哪敢进去,而且——”顾婉玉咬着下唇,似是有点迟疑的看了一眼顾小小,道:“而且,说起来这事还是因二姐姐而起,自然是该二姐姐进去劝。”
“如何因我而起?”顾小小蹙眉道:“又是生了什么事?”
顾婉玉这才道:“前些时日,哥哥因二姐姐的事与母亲吵了架,便不肯回府,现下到了科考的时日,哥哥也不曾回来,若是耽误了科考,可怎么办?现下还请二姐姐进去劝一劝,叫母亲去给哥哥一个台阶下,叫哥哥好生去考试,为我们顾府争光,这是阖府上下的大事,还请姐姐摒弃前嫌,大度一回。”
顾小小也不傻,她听了这么一番话,便明白顾婉玉是在打什么主意了。
顾婉玉想捧着顾小小,哄着顾小小,叫顾小小去帮着顾老太君去让盛枝意低一回头。
顾小小才不会去,她心里清楚,这顾府里真正对她好的只有她的母亲,旁人什么样,她都不会管,更不会跟着别人一起去欺负她的母亲,母亲不愿意做的事,她才不会去说。
“这事怎的因为我而起?”顾小小鼓起勇气,道:“哥哥跟母亲吵架,是因为你做错了事,要寻个缘由来,也是从你而起的。”
顾婉玉面上涌起了几分可怜,道:“二姐姐,我已知了错,也愿意离府,我什么都愿意的,只请二姐姐进去向母亲讨饶,不要再为难哥哥了,再这样下去,顾府的门楣都成笑话了。”
顾小小被她这幅可怜模样弄得有些心焦,她口舌略笨,且还要些脸面,没有顾婉玉那种能屈能伸、弯着骨头说软话的本事,反而被顾婉玉架在了火堆上,好似她不进去求母亲、叫母亲去找哥哥,就是她的错一般。
而正在此时,前厅的槅门突然被人推开,盛枝意的声音冷冷落下。
“老太君所言简直是一场笑话!是我掐着他摁着他、不允他去参加科考的吗?分明是他自己犯蠢,竟想以自己的前途威胁别人!若是他科考不中,他还要拎一根绳子,上吊在主考官府门口吗?若是他官职太小,他还要一头撞死在皇城下吗?堂堂八尺男儿,竟只会用威胁二字来叫人妥协,说出去叫人笑掉大牙!”
“他想做个废物,那就让他踏实的去做!”盛枝意的声线讥诮的扬起:“老太君想求便去求吧,我是不会去的。”
随着盛枝意话音落下,她人已经行到了廊檐前,一推开门,正瞧见柳惜娘、顾婉玉、顾小小三人在廊檐前站着。
瞧见她行出来,三人同时垂眸,都是一副不敢与她直视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方才在廊檐下面说小话了。
盛枝意也懒得与她们争辩,她已经将这段时日的家产分的差不多了,只等着近日顾云亭回来后休夫,所以接下来的顾府乱子她都懒得掺和,只与顾小小道:“走。”
顾小小便跟在盛枝意身后,低眉顺眼的走。
盛枝意走出了两步,便听见顾老太君在后面捶足顿胸、老泪纵横的喊:“完了,我们顾府完了,都败在了你这个女人的手上!盛枝意!我儿怎么便娶了你这么个女儿啊!”
盛枝意头都没回。
她跟顾小小离了顾府后,顾老太君老泪纵横的叫人快马加鞭去东津。
“赶紧将我儿云亭找回来!”
“盛枝意,你不敬婆母,不爱子嗣,跋扈专横,无礼至极!”
顾老太君一张老脸狰狞的皱着,恶狠狠地对着盛枝意的背影咆哮道:“我要让我儿休妻!休了这个乱我顾府的毒妇!”
“我儿现在可是户部尚书,有的是人要嫁给他!出了这顾府的门,你倒是要琢磨琢磨你自己还有没有人要!”
听到顾老太君的话,四周的丫鬟们都惊得不敢抬头。
大奉重孝道,更重婆媳亲和,顾老太君这么多年来虽然与大夫人关系不睦,但从未摆在明面上过,哪像是今日这般骇人!
她们都想,顾老太君连“休妻”二字都喊出来了,怕是真的给气得不轻,这“休妻”事关重大,岂是随便说的?
就算是夫人再傲气,也该低个头、认个错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