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平五年二月, 萧从简重掌相印。
朝中并不意外。
之前临近过年时候,皇帝与赵歆成谈了一次, 之后朝中几员重臣都得到了皇帝的准话。
新年时候去萧家贺喜的人就络绎不绝, 几乎踏破了门槛。但萧从简无心接待, 一个年过下来, 他比之前还瘦了些。
朝中都说萧从简比从前更严肃,更难琢磨了,似乎跌倒过一次,比从前更加谨慎了, 威压更甚从前。
皇帝这个年过得不错。晏六如作词, 宫中乐师作曲的歌舞排练完成,皇帝亲自指导了灯光和布景。在万寿节的宴席上演出,众人都看得十分满足。皇帝更是龙心大悦,给宫中乐坊大大赏赐一番。
正好今年又到了宫中选秀的时候, 皇后在万寿节上提了这事情,皇帝一开心就说今年要多多选美人入宫,选个百美进来。
只是只过了一日,皇帝就后悔了,只说仍和之前一样, 不扩后宫, 不选妃子, 只是放一批到年龄的宫女,再选一批宫女。
萧从简万寿节那日没有进宫,这个选不选秀, 充实不充实后宫的消息外面传得一惊一乍的,他听了也就听了,心中不起波澜。
波澜已经起过了。他可以不再去探究,不再去玩味,皇帝将来会宠谁爱谁,是真是假,新人旧人来来去去,这些都无关紧要了。他与李谕之间的波澜不知何时而起,但他至少知道何时而终,一切终于一个吻。他希望李谕守诺。
二月时候,萧从简正式上任。皇帝与他见面时候,两人都是毫无异样——毕竟周围那么多大臣看着。
李谕知道他离不开萧从简。
若他只想做个守成皇帝,糊弄个五十年,他不用萧从简也决不会有问题。但若他想做明君,想要一个延平盛世,他必须得要萧从简。
但那只是做丞相的萧从简。
他想要的是兼得。
他做皇帝五年了,这几年间他所有的方法几乎都用遍了。到了今日这地步,他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就是等,就是熬。
萧从简就像一座铜墙铁壁的孤城。他炸也炸了,撬也撬了,现在他只能守着,围着,等着。
他已经把底牌亮给萧从简了。
他要看看萧从简要他熬多久。
萧从简一上任,立刻就开始着手重新丈量土地的事情。这件事情他已经准备了将近一年了。又有皇帝支持,在京中自然无人反对。
只是这件事情到地方上,到底有没有认真做,就是个问题了。萧从简已经做好了这两三年都为此事扯皮的准备。他有耐心得很。
二月过去了,三月时候,又到京中赏花时候。
皇帝邀了萧从简来赏花。
萧从简去了,他并不会刻意躲避皇帝。因为没有躲着皇帝的丞相,展现一番帝相融洽,还是很有必要的。
饮酒时候,皇帝微醺,就低声向萧从简笑说:“朕从前还赏过你几匹紫红色的织金锦……你该穿那个。”
他是在等,是在熬,可他还是忍不住时不时撩一撩萧从简。
反正萧从简现在也知道他的居心了。不用像从前,要遮遮掩掩,既怕萧从简看破,又恨萧从简不明了。
然而萧从简比他想象的更高杆,听到他的调戏,只微笑道:“那布匹是陛下几年前赐的了。不算时兴图案,颜色也旧了,怎敢穿来污陛下眼睛。”
皇帝只能呵呵两声。萧从简就看向别处,怡人的春光年年都相似,从不辜负赏花人。
一个春天过去,丈量之事先在京郊和牵扯出大案的临州进行。皇帝似乎因为进展不够快而有些焦躁。幸而夏天来了,今年皇帝走得远了些,而是去了与临州相近的许州府。
许州也是个富庶之地,有高宗时候的行宫。皇帝亲临许州,许州,临州两地自然十分紧张。
旧行宫一直有宫人看守打扫,隔了十几年终于又有皇帝亲临,里面许多地方都赶在皇帝御驾亲临之前重新修葺过了。
因此李谕来到许州行宫,并不觉得此处古旧,只见粉墙黑瓦颇有当地建筑的韵致,令他心情也像是焕然一新。
萧从简比他早到一日。皇帝一到,就约他在行宫中走了走。
宫人跟随在他们身后,皇帝没把这些随从甩太远,只与萧从简聊些闲事。
跨过一道河水上的石头时候,皇帝伸手要去扶萧从简。萧从简却自然而然回头叫宫人来扶皇帝。
李谕没吭声。
萧从简若对他的口头调戏还能接招,对他的肢体调戏则是直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