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春的大军已经分别去各地“就粮”去了,留在广州附近的各支守军加在一起不到两万,并且大部分是投降未久的乡兵。新附军待遇低,装备差,战斗力自然也不会太高。偏偏广州城的城墙还被达春那蠢货给拆干净了,说是防止宋人再度克复此城。这样一来,守军的屏障也没了,可就在城市不远处,就是浩瀚的大海。
大海是个可以藏龙的地方,张世杰的十几万大军就隐藏在雨幕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杀过来。
“哥,您说,张大人不会在这种天气登陆吧!”一名老兵贴在百夫长身后,试探着问道。
“难说啊,大人们做的事,我们这些小卒子怎么清楚!”百夫长咂咂嘴巴,叹息着答,故意拖长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几分失落。
在这个混乱的时代,闭上眼睛,随波逐流也许是最好的选择吧。大人们愿意投降,就投降,愿意作战,就做战呗,他们的心思,底层的小卒怎么能看清楚呢。就像当年制置使徐直谅大人,开始信誓旦旦的要与城俱殉,结果没等元军前锋抵达,请降的代表已经派到了隆兴。后来嫌北元授予的官小,再次反元,然后,在元军压境时,弃城逃跑。
去年熊飞大人光复广州,曾经让大伙高兴过一阵子。但不久,制置使赵溍大人就在元军几千元军面前不战而走。乡兵们都是本地人,没法丢下田产跑路的“宽阔胸怀”,只好跟着低级将领们投降。可新附军的号衣还没浆洗,张镇孙大人来了,光复广州。紧接着,张镇孙大人投降了。大伙再一次站到了大元旗下。
城头变幻大王旗,每一次变幻,受损失最大的都是普通百姓。而那些吃着大宋或大元俸禄的官员们,则再一次次投降过程中,职位扶摇而上。
“来就来吧,我家,大宋的号衣还没扔呢!”巡逻的士兵们讪讪地笑着,蓑衣下露出表明新附军身份的纸甲。天气潮湿,纸甲已经有些变形,涂过腊的表面上皱巴巴的,不断有水滴顺着那些皱纹滚下。
“巡完了这条街,回去收拾收拾吧,我估么着,换衣服的日子也快了!”百夫长苦笑着回应,黑褐色的面孔上,分明写着绝望,“不过,也换不了几天,达春大人是因为没粮了,才撤的军。等他收拾完陈吊眼,少不得再回来!”
“嗨!”士兵们一起摇头长叹,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尽头。主帅弃城而去也好,献城投降也好,蒙古人少不得又多了一个劫掠借口。再洗劫几次,这个美丽的城市也就毁得差不多了,落下谁手里,都失去了意义。
“乒!”东南方传来一声号炮声,紧接着,凄厉的号角从四面八方响起。
“我说不是,我说不是,这鞑子一走,张大人就回来了!”老兵们嘟囔着,眼睛一齐看向百夫长。
“看什么看,先躲起来,保命要紧!”百夫长大喝一声,带头钻进了路边的无主民宅,一边跑,一边开始解绊纽,脱下带有北元标记的蓑衣和纸甲。
几十个士兵迅速消失在街道上,消失在紧闭的民宅中,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风刮着雨从街道上扫过,掩住他们留下的一切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