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厉小帆,今年26岁,是一名……调查记者。
抱歉,我有一点儿紧张,因为我还不太习惯像这样介绍自己。
直到昨天为止,我还只是个“派信小弟”;或许很多人都不知道这职位究竟是干什么的,我简单点说吧……就是那个每天从邮件收发室(mailroom)里推着辆推车出来,把文件夹一个一个分发到对应的办公桌上的家伙。
而除了发文件的那段时间外,同事们一般连我的影儿都看不到;我在公司的存在感和保洁阿姨差不多,事实上,连保洁阿姨都可以呵斥我……好吧她们连董事长都敢呵斥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我是出生在大城市的孩子,小时候家里还挺有钱,我也算见是过点市面。
可惜,到我上初中时,便家道中落。
那一年,父亲经商失败,开始酗酒,最后干脆来了个人间蒸发……我再次见到他时,是在他离家出走后的第三年,在一间医院的太平间里;让我和母亲去认领尸体的警员告诉我们,其死因是吸毒过量。
父亲失踪的这三年,母亲变卖了家里所有的房产才堪堪还清了父亲留下的债务,为了能让我继续留在大城市接受教育,已经当了十几年全职主妇、文化程度也并不高的母亲,又重新出去找了工作。
她一周里有六天在餐馆端盘子,每天工作12个小时,“工作餐”的内容永远不变——白饭一碗,和一大盘供所有服务员一起分的清炒土豆丝;剩下的一天,她还要兼职去做钟点工,从早上到傍晚,至少要跑五六户人家,每家都是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连轴转……
即使是这样,母亲的收入也只能勉强维持我们俩的日常生活和我的学费开销。
我常劝她,没必要这么辛苦,我可以跟她回乡下老家,在那里我们不用租房、可以和外公外婆住一起,我也不介意读那里的学校。
她却总是跟我说,这是她的命,因为过去那十几年里她享了太多的福,现在是老天爷要她还债了。
在得知父亲死讯的那一天,比起悲伤,我的愤怒和恨意可能更盛一些,我恨这个抛妻弃子的男人,恨他让母亲受了那么多的苦难。
但母亲却抱着父亲的尸体哭泣着,哭到难以自已。
那时的我不懂,但很多年以后我明白了……她是在为过去那个爱她、呵护了她十几年的男人哭泣,而不是在为那个离家出走的酒鬼伤心;她一直在等、等着当年的那个男人回来,但看到尸体时,这份期望彻底化为了泡影。
我大三那年,母亲病倒了。
其实她早已积劳成疾,只是瞒着我不说;见我差不多也能踏上社会自立了,她仿佛是放下了心……很多人就是这样,平日里一直都在透支自己,待某天那根一直绷着的弦松了,突然就会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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