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煦一摇手:“反正你也打算卖了我换郎中,我都听见了。”
傅蓉微脸上泛起青红,到姜煦面前,端正福了个礼:“是小女子言行无状,冒犯了姜公子,向公子赔罪。”
姜煦说:“不必。”
他的目光望向亭内,好似被什么吸引了目光,他越过傅蓉微,走进亭中,绕着那块作画的屏风转了一圈,念道——“千里江山图。”
傅蓉微方才作得正是千里江山,她选的是其中江水渔舟部分,最为蔚然开阔。
半成品,只晕染了一半。
她自谦是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消遣之作。
姜煦抬手去触碰。
傅蓉微见他颇有兴趣,便任他在画前观赏,她走到一边,打算将笔墨收起,刚弯下身,余光就见亭外有一行人正匆匆往这边赶。
蓉珍冲在最前面。
傅蓉微瞧见她的同时。
蓉珍也早伸长了脖子,边跑边极其败坏呵道——“傅蓉微!”
名门淑媛的气度碎了一地。
傅蓉微手下仍旧慢条斯理做着自己的事。
蓉珍冲上来,捂着肋下小口小口地喘着,鬓边的簪子一副要散的样子,她瞧一眼傅蓉微,再瞧一眼姜煦,硬是压下眼里的妒火,咬牙切齿地笑道:“三妹妹,你躲这作甚呢,母亲正喊你去见客呢!”
傅蓉微道:“好,这就去。”
蓉珍再缓了两口气,对着姜煦爱答不理的背影,即使知道对方看不见,也先在脸上捏了一个柔情蜜意的浅笑:“姜公子,方才是府中下人招待不周,竟不小心将您带岔了道,小女蓉珍给您赔个不是。”
傅蓉微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无奈叹气,蓉珍心也太急了些,相看亲事的人家,彼此最多问一句年岁,哪有迫不及待上赶着报上名讳的?
姜煦把眼睛从画上挪下来,莫名其妙地对她说:“又不是战前对敌,你不必报名姓。”
蓉珍听了这话,愣了片刻,脸上刷的窜起了红。
姜煦这话说的……无异于当面斥姑娘不懂礼数。
傅蓉微知道姜煦为人不至于如此刻薄,必是有因在前。
听刚才蓉珍说了句——府中下人带岔了道。
极为蹊跷。
哪位府中下人能干出这不着调的事儿,还没被发落出去?
怕是又内情。
蓉珍嗫嚅着,半天没说出第二句话,手上奋力一扯傅蓉微,拉着她走了。
几个小厮急忙拥上前,引着姜煦往另一处方向去。
走出了半个园子。
蓉珍才撒开,反手就是一耳光扇在傅蓉微脸上:“贱人,敢在侯府里私会外男,你还有没有廉耻之心,姨娘养出来的贱蹄子,早打量你心术不正,你、你随我见母亲去!”
蓉珍身后跟着的仆从们胆战心惊。
傅蓉微在她抬手起势的那一刻,敏锐的侧过脸卸去了大半力道。
饶是如此,仍感到一阵麻痛。
傅蓉微揉了揉嘴角,好整以暇道:“现在么,好啊。”
蓉珍身边亏得还有个聪明人,是张氏身边的管事嬷嬷,姓陈,她上前劝道:“姑娘,好姑娘,千万冷静,此刻姜夫人还在正厅呢……家丑不可外扬,万万不可让人家瞧了笑话去。不如咱们先把人关进柴房,等今天宴席散了,再等候夫人发落。”
傅蓉微冷哼。
一个奴才,都能擅自做主将姑娘关柴房里。
可见,阖府的人没有一个拿她们云兰苑当人待的。
柴房又冷又潮,傅蓉微曾经没少在里面过夜。
从前那是年纪小手段嫩,斗不过张氏,没得法子。
如今,她可再也不想进去呆了。
傅蓉微:“你们家的笑话,现在才想起来遮盖,恐怕晚了吧。”
蓉珍怒瞪她:“你什么意思?”
傅蓉微不答反问:“我什么意思你不知道?问问你们自己刚刚干了什么呀?”
蓉珍瞧了她半天,眼神慌乱地去求助陈嬷嬷:“嬷嬷,我们……”
陈嬷嬷安抚着蓉珍,冷脸对傅蓉微道:“请三姑娘把话说的明白些。”
傅蓉微:“我且问你们,出府的大门在东北,我作画的亭子在西南,姜公子一介外男,缘何会斜穿了整个侯府后花园,通畅无阻地到我西南梅花亭啊?”傅蓉微反客为主,绕着蓉珍踱了半圈:“带路的人是你们安排的吧?你们把人带哪儿去了?你们猜姜夫人事后会不会知晓此事?”
假如姜煦对他娘说了这件事,姜夫人必能明白其中算计。
彼此都是女人,谁不知道谁啊?
傅蓉微继续道:“今日即使是到了母亲面前,我也有的话说。姜公子无非是走迷了路,向我打听方向而已。事实便是如此,私会外男这个帽子我可不敢领。毕竟,将姜公子引进园子里的人不是我啊。二姐姐,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