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的急切在进门的一瞬间按下了静止键,无声无息地收敛了回去。
——池昼已经坐起来了。他现在这幅尊容称不上生龙活虎,额头上的伤痕和手臂上的淤青还有点狼狈,但至少能看得出没多大事,过几天就能活蹦乱跳了。
四目相对,气氛诡异地安静了十几秒。
“你没事?”
陆深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呼吸调整到正常状态,平静地关上了病房的门。
这话从陆深嘴里说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就凭他们俩的关系,池昼当然不会天真地以为陆深是在关心他。
于是他自动自觉地往这三个字中间填充了两个字:你竟然没事?
池昼冷哼一声。
果然是来看他笑话的。
他偏不让这狗比得逞!
池昼的目光在陆深脸上逡巡而过,带着点探究的意思。
片刻后,他眼珠一转,故意指指自己脑袋:“不好意思啊,我失忆了。——?”
池昼已经盘算好了。
等会儿他就用“失忆”这个借口让陆深给他当小弟。
陆深撩起眼皮看了看他的脑袋,上面只有一道轻微的擦伤,贴个创可贴都显得小题大做。
“失忆?”
没等池昼接着添油加醋,医生就进来了。
“你的脑部CT影像结果出来了。”医生将一个文件袋放到桌上,“没有任何问题。”
一旁的陆深冷不防地开口:“他说他失忆了。”
“失忆?”
医生狐疑地拿出脑部CT影像,推了推眼镜,对着光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从CT结果上看,没有器质性病变,所有结果都在正常值内。”
“其他问题呢?”陆深问。
“先前所有检查都显示无异常。”
“不过,脑震荡是影像学检查照不出来的,一般是根据临床表现判断。”
医生上下打量着池昼,缓慢地说:“如果有失忆症状,可能是由轻微脑震荡引起的短暂性失忆。”
池昼从医生说“脑震荡”开始就按着脑袋装深沉,演技相当拙劣,一秒换了三个地方按。
陆深瞥他一眼,又问医生:“那这个要怎么办?”
“轻微的神经细胞受损,不是什么大问题,可以自愈。”医生说,“注意休息就好。”
陆深向医生道了谢,送他走出门口。
回来后,他又走回池昼床前。
病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几张诊断单和检查报告,是池昼入院以来所有的单子。
陆深逐一翻阅过去。
无异常、无异常、无异常……翻到最后一张,都是无异常。
有医生的话在前,池昼倒也不怕他翻,有恃无恐地说:“医生都说了看不出来啦。”
“看你的样子,你跟我很熟?”池昼将话题引向最初的走向,反问道,“我俩什么关系?”
陆深放下手中的资料。
池昼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故意用一种不确定的语气说:“我依稀记得,我是有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小——”
“小弟”两个字还没说完。
“你不记得了?我是你男朋友。”
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
池昼:“……?”
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自己听不懂中国话。
陆深却面不改色,从容地拉开椅子坐下来。他的腿很长,微微向前伸展着,跟王知宇坐在上面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一把普普通通的破椅子,竟然给他坐出了一种上位者气质。
陆深就是有这种气定神闲的本事,撒谎也脸不红心不跳,多离谱的话都能说得煞有其事一样。
池昼像被雷劈过似的:“你再说一遍?”
陆深从善如流,当即照办。
他又重复了一遍,且将每一个字都说得字正腔圆:“我是你男朋友。”
“……”
他没听错。这狗比说的不是“朋友”,是“男朋友”。
池昼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他那位被直男整了的可怜舍友。
好你个陆深,竟然来这套。
装gay整我是吧?
第2章 赴约
池昼和陆深之间其实没什么深仇大恨,只是池昼看不惯陆深身上那股假清高劲儿。
陆深永远都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假人样儿,对谁都爱答不理。好像往那一站,人就莫名有了三六九等,而他陆深是站在尖端上的天之骄子,旁人难以望其项背。
大多数时候池昼主动挑衅,陆深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偶尔不痛不痒地回个“小礼物”,时常给池昼一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挫败感。像这样陆深主动说着“我是你男朋友”的惊天整法,还是第一次。
“男朋友?”
池昼打量着陆深,似乎是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端倪,试图找出一个挑事的突破点。
陆深像只不怕人的老狐狸,泰然自若地任由他审视。
池昼放弃了,索性直白地戳穿道:“你是弯的?”
“是啊。”陆深回答得坦坦荡荡,仿佛池昼问了一句蠢话——都说是男朋友了,能不弯吗。
“……”
你是个头。
这话只能说给鬼听。拿“陆深”两个字去认识他的人那里问,得出来的答案一定是“陆深是个铁直男”,绝无例外。
陆深为了整他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谁能想到,一个小时前他还在跟王知宇说“陆深不会装这个”,一个小时后,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你真是我男朋友?”
池昼又挑剔地说:“你好像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陆深抬眼:“你喜欢什么类型?”
“活泼,开朗,不会摆张死人脸。哦还有,”池昼故意顿了顿,咬重字音,“我喜欢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