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烟,有时候真是好东西。他默默抽着。等着混乱的心绪宁静和麻木。
不知道怎么走到这一步。其实他想过,自己应该不是最正宗的直男,多半是个有潜力的双。他必定会和老安分手。就算没有那个引火线,也会有别的。他哪怕打算出国的时候,打算一起过的时候,也没想过永远。因为年轻吧?
因为年轻吧?
总想着先过着再说。
或者心里始终还有林颜颜,还有别的更多排在那个男人前面。那时候,他不愿想,也想不清楚。可等明白时,一切尘埃落定。
他不是因为安湛才一直没有恋爱。是一直找不到对的人,出去应酬,公司里来来往往的女性,还有亲戚故旧安排的相亲,都不是。
兜兜转转,重遇陆胖,重遇邹敏毓,重遇林颜颜,他的记忆汹涌而来。心里是明白的,但事情就是这样了。
就是没办法忘记。坐在挤得要命的公车上,会想到那个狗屁男人跟自己告白。睡梦里做梦那个男人干自己。他想摒弃那些的,想的,可是做不到。
别人总说时间是最好的杀手,什么都灭得干干净净。是,他真的渐渐把林颜颜收藏起来。想到过去那段又酸又甜,觉得很美好。可以挥挥手向前走。但是那个家伙却完全不同,在一起的时候觉得毫无所谓的细枝末节,习以为常的一切,到现在却清晰如昨,他甚至连当时说话的语气,被单的颜色,牙刷杯的花纹,灯罩上的灰尘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可以骗自己,忘了。不想那些,就是忘了。
但是只要一开闸门,所有的都还在。还发酵了。变醇了。
可是,真的结束了吧。那个狗屁家伙。那个出轨的家伙。
晚风吹在脸上,他眼神漠然。
安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侧脸。
就好像若干年前在有园嘈杂的舞池里,在元旦前夜山西路的街头,在夫子庙gay吧,在N大图书馆,在珍珠泉,在所有的那些地方……
他的心并不遵照他的意志。
谢灵运很悲伤,他的小灵虽然吞云吐雾,神情漠然,但是他分明知道,他惆怅悲伤。
为什么呢?后悔离开自己了吗?还是和女朋友分手了?或者是工作上的琐事……他是想上洗手间解手还是来找这个家伙,他自己都搞不清楚。
在门口,他停滞不前。
顾灵运似有所感,转过头。
沉默,安静。时光仿佛凝固。
默默看着门口的男人,他脑子里确实什么也没想,想不了什么,只是这么看着。梦里,蓦然回首时仿佛一直在的人,真实地在那里。
他不恨。
似乎也没什么话说。
六年,存在么?存在么?怎么好像只是做了个梦。这个人明明出轨,明明风流自赏长袖善舞,精神焕发魅力四射。
安湛稍稍昂着头,他被眼前这个家伙活生生给抛弃,跨越半个地球都寻不到,无论如何他想过他一个gay的新生,不再跟任何直男有任何牵扯。
可是,可是这个是小灵。这个男人,还是少年时他就钟情着,热爱着。他的意志让他别爱了,他的心自有方向。
那双经常笑着的纯然骄傲的眼睛里流露的目光变得那么淡然却忧郁,不是初见时因为初恋失败的小男生的失意,是时光沉淀下来的深沉。
他的魂灵似乎又吸食了鸦片。
在华盛顿街头,在纽约的中国城,他一次次循着黑发的青年追过去,一次次的失望挫折。似乎,似乎并不重要。
不由自主,两条腿和九年前初见时一样,走过去。
顾灵运不能呼吸,可是面无表情。只有微抿的嘴唇暴露他的实情。
他偏转头再吸烟。
他可以感觉到男人的热力靠近他,靠近他,再靠近他。
男人的胳膊从后面绕过他的脖子搂住他的头。很紧,紧得似乎要扼死他。
男人的另只手轻轻地若有似无地滑过他的耳廓。
男人的鼻子凑近他的头发。
久违的怀抱,仿佛从未离开过。
悲伤袭上心头,再无法抑制,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几分钟,又大概是一生,他的烟烫了他的手。
“安湛。”很轻,有一丝暗哑。
男人猛地一震。
“我欠你一句话。”他轻轻说。
我爱你……
话到嘴边——
说出来,让他再来追逐自己,后悔还是笑话自己?
刹时,双眼被水模糊。
他将水分眨回去。挣开身后的男人,回过头,迎上他的双眼。
“虽然迟了六年,我们分手吧。”他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