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花听了,怔了一会儿没有说话,她伸出手,抚摸着儿子的头。忽然,她抬起头问了句:那个贩毒的老孟真的就抓不到了?
刘春来恨恨地说:他现在成了公安机关的重要通缉犯,迟早会被抓住的。
张桂花透过窗子望向远方:看来,只有抓住老孟,才能还你一个清白。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刘春来和李林回到镇子里没几天,关于两个人的流言便也跟了过来。镇子里的人们之间是这么传的:刘春来和李林收到毒贩五十万元后,就把人给放了,现在是犯了错误,被部队处理后复员了。
那些日子,关于两个人的谣言像阵风似的传到了镇子上每一个人的耳朵里。小镇不大,不管认识、不认识刘春来和李林的,很快就把这个故事传到了四面八方。
那天在小镇的街上,母亲张桂花也听到了这样的谣言,她原本是想去街上买瓶酱油,走到半路上,酱油没买就回到了家里。
从部队回到家乡的刘春来整天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到现在还没迈出家门一步。
张桂花站在儿子面前,认真地打量了一会儿,才一脸严肃地问:儿子,你真的没收那毒贩的五十万?
刘春来“噌”地站了起来:妈,你这是咋啦,连你都不相信我了?
张桂花望着刘春来的眼睛,突然就吁了口长气:妈相信你,你是妈的儿子,你嘴可以撒谎,但你的眼睛不能!你的眼睛逃不过妈。
张桂花说到这儿,走到门口,猛地把院门打开,然后大声地说:儿子,妈带着你和你姐这么多年,从没让人指过我的脊梁骨。咱一家人一直是清清白白做人。春来,妈相信你是清白的,别人嚼舌头,就让他们嚼去。
说完,张桂花抓住刘春来的手,用一种命令式的口气说:走,儿子,跟妈一起买酱油去。然后,就拉着刘春来一起来到了街上。
这是刘春来回到家里第一次走出家门。众人看着娘儿俩走过来,都用惊奇的目光望着。等他们走过去了,人们便交头接耳地议论开了。
刘春来在张桂花有力的臂腕中感受到了母亲的力量,他的心慢慢地舒展了一些。刚开始,他是低着头在走,母亲用力地拍了一下他的背:儿子,抬起头来。
听到母亲的话,刘春来把头抬了起来,这时他看清了小镇,也看到了遥远的天边。
那天晚上,张桂花坐在灯下,长久地凝视着眼前的刘春来。
母亲终于说:儿子,你看着妈的眼睛。
刘春来看着母亲,母亲的头发花白了,他想起四年前自己刚当兵走时,母亲的白发似乎还没有这么多。离开家的那天,母亲没有去送他,仿佛他只是出一趟门儿。母亲只是交待他:走吧,到了部队上给妈来个信儿。你是咱家唯一的男人,你长大了,就该离开家闯一番事业去。
从小到大,母亲一直把他看做是男子汉。自从他三岁时父亲得了场急病去世后,父亲就没在他心里留下多少印象,对于父亲的记忆也只是父亲留下的照片。父亲的形象并不高大,也谈不上英俊,父亲活着的时候给母亲留下了一双儿女,这也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笔财富。父亲走了,母亲似乎就是在那个时候学会了坚强。也就是从那时起,母亲就不断地提醒刘春来是家里唯一的男人,是男子汉。此时,刘春来从母亲的眼睛里又一次看到了坚强。
母亲面容平静地说着:从你爸这儿开始,咱家从来没有做过昧良心的事。儿子,你记着,啥时候公安局的人把那个罪犯抓到了,你就在镇子里点上两千响的鞭炮放一放。
刘春来点点头说:妈,我记下了。
母亲又说:从明天开始,你该干啥就干啥。
刘春来又点点头。
你姐也为你这事儿操心哪。你现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活干,就去你姐夫的服装加工厂帮帮忙。以前都是你姐取货送货的,现在你过去,他们也能轻松点儿。
刘春来没有说话,他这时又想到了李林。下午的时候,他和李林见了一面,李林回来后和他一样待在家里。
李林见到他时说:春来,我现在什么也干不下去,就想着把老孟抓到。
李林这么说,刘春来又何尝不这么想呢?从老孟逃跑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了这种念头。而此时,这种想法在他的心里变得越来越强烈,就像疯长的野草。
那天晚上,母亲和他说完那一番话后,他有些不知如何回答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