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向东竟然发现了自己春节前买的同款西服,这里的标价是十五元,最贵的也就二十,区别在于贵的西服上扣子用料不一样,便宜的是再生塑料浇注的,边缘的毛刺清晰可见,宁向东连吐槽的心也没了,要怪只能怪这个年代南北信息的巨大不对称,才造成了这样的差价,而其中蕴含了利润竟然是最少一倍。
正在这时,龚强忽然叫他过去。
胖子正站在一个卖袜子的摊位前,手里拿着的袜子竟然是采用了全封闭包装。
这种包装的袜子也是近两个月才在并原商场里出现的,采用完全塑封的方式,塑封压出袜子的立体形状,看着相当高档,标价五元一双。
“怎么说?”胖子压低声音问,他知道宁向东的二姐在并原纺织厂,对纺织品品质鉴定有一定的了解。
宁向东没有马上答话,拿起来仔细看了看,问老板:“有拆开的吗?看看。”
老板是个中年人,看宁向东上来没有先问价钱,而是拿着袜子翻来覆去的看,知道碰上了懂行的,二话不说,随手拿起一双袜子撕开包装,扔过了过去。
宁向东拿在手里摸摸,捻捻,翻出里面看了接头,向龚强微微侧头,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道:“不错……”
二人在一起多年,早已有了彼此间的默契,龚强一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直接对老板说道:“多少钱老板?”
“批价四毛。”
“多少?”龚强惊呆了,好不容易按捺住心中的惊涛骇浪,装作没有挺清楚的样子,再次问道。
“四毛啦,哎呀你们也不用装,”老板直接戳穿了两人的表演,说道:“你们这些北方伢刚来都是这样,好烦哦。”
宁向东和龚强老脸一红,陪了个笑脸,扔支烟过去。
“市场里不让吸烟,心意就先领了,”老板捡起烟夹在耳朵上,说道:“刚才那个价是批发价,零售不卖的。”
这哥俩心里刚着起来一团火,立刻就被熄灭了,零售不卖,批发还不得最小以箱为单位吗?
龚强不死心,还是问了一句:“一箱能批发吗?”
“哈哈……”老板指着龚强失声大声笑起来。
“有什么可笑的,能给就给,不给就拉倒,不就是觉得我们拿货少吗?”龚强恼羞成怒。
“一打就起批啊年轻伢……”
宁向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们武汉说的一打是十二双吗?”
“当然是十二双了,武汉又不是外国。”老板笑着摇头道。
“那我们来一打,”龚强指了指拆开的那双袜子,斩钉截铁的说道:“质量保证都是这样的!”
“放心好了,我这里想拿质量不一样的也没有啊,都是这样的一种货。”
当晚,宁向东和龚强拒绝了李老爹喝酒的邀请,匆匆赶回招待所。
“向东,我想马上回去。”龚强心里像着了一团火。
“沉住气,不少打粮食。”宁向东慢条斯理的说道。
“废话,能沉住气吗?这么好的质量,才卖四毛,二话不说就是干了啊。”龚强瞪起眼睛。
“货源是不错,可销路在哪呢?”宁向东看着龚强:“没有下家,谁吃的下去?”
“满大街走来走去的人不就是下家吗?”
“要说你也是堂堂国企大厂培养出来的销售骨干,眼睛还盯着马路边的摊?”
一说到这儿,龚强有点泄气:“现在还有个问题,你在武汉,一时半会也回不去,要光靠我一个人练摊,我可不去。”
宁向东脸上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能走的开?”龚强知道,宁向东他们在武钢,也跟上班一样有考勤,这几天之所以自由一点是因为还没轮到给他们安排岗位。
“我去请假肯定走不开,”宁向东意味深长的说道:“但是会有人求我走开的……”
“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龚强最烦宁向东扯这个淡,一摆手说道:“让我心里也好有个准备,总这么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知不知道我心里没底,会作下病啊?”
“还真保不齐胖子,说不定你就快得富贵病了。”宁向东笑眯眯的说道。
龚强一看这架势知道他也不想说的太明白,就转了话题:“真没想到啊向东,你说他们利润从哪来的?”
“也许,在生产领域有剩余价值可以压榨吧……”宁向东背着手在房间转来转去:“资本都是逐利的,赔钱的买卖没人会干。”
“还能不能愉快的聊天了?”龚强这下真生气了。
宁向东似乎没注意到胖子的情绪,自顾自说道:“赵宝库去深圳,到处都看到各种加工作坊,院门一关,生产出来的东西质量远超很多大型国企,就说我姐她们厂吧,要设备有设备,要技术有技术,可就是拼不过广东一线新兴纺织加工厂……”
龚强彻底失去了谈话的兴致,躺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过了好一阵听不到宁向东说话,还以为他睡着了,侧过身一看,只见他睁着眼睛,双手抱头,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
“想什么呢向东?”胖子忍不住问。
宁向东翻身过来,看着龚强狡黠的一笑:“在想”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