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本性不过是特意显露出去的。
不过这世上有资格令他这样那样一点的人,其实并不太多。
这其中当然包括当今官家。
在旁人眼中仪态超群的蔡京,一旦到了皇帝面前,就显得十分谦卑恭顺。偶尔还做些小动作,故显鲁直,使赵佶还常笑他:“蔡卿实在太耿直了,难怪常受群小所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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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蔡京也写得好一手书法,花鸟工笔也有出色造诣,但在赵佶面前,他常自贬身价,因深知皇帝好胜心情,故亦非一味阿谀,有时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使皇帝对他种种唱做俱佳的表演,信以为真,对他更加顾恤信宠。
有一次,蔡京微醺狂书:“朝天帖”,竟夸口说是:“纵非天下第一帖,也当世无人能及。”
及至他兴高采烈,携帖入宫呈赵佶雅正之际,蓦见御书房竟书有“天朝”二字,他竟呆立当堂,逾三个时辰不言不语,后侍监揩药摩穴兼强灌姜汤,他才喃喃自语:“好书妙法,那是天笔地法,非我辈所能企。”重复此语,逾一时辰,状若半痴。
官家闻言,不禁莞尔,更多蔡京大有好感。
这样的手段,常人是见不到了。
大部分时候,他就是这幅超群绝伦、威严中带点亲切的姿态,就完全足够了。
蔡京微笑着从一个白衣的男子口中,知道了江陵府发生的一切,这其中当然包括苏梦枕、雷损各自的手段,还包括了宋虚、王小石、郭大路、温柔四人的来历,甚至包括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白衣男子,当然就是白愁飞。
他从王小石手中勉强逃出生天,知道自己经年来的努力,已完全破碎。宋虚、王小石一伙,掌握自己屠戮长空帮的证据,一旦大肆宣扬,江湖再无立足之地。
于是他一时颓废。
他开始酗酒,做噩梦,去青楼,以最糜烂的态度,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但白愁飞终于还是白愁飞。
他如此浑浑噩噩、烂醉如泥地过了几天,忽然一日重新振作,狠狠打了自己两三个耳光,去野外对着天空大喊大叫,大哭大闹,顺便开始杀人——这一杀,就是杀了一名忠良。
这世道,杀忠良比杀奸臣简直容易太多。
白愁飞就借着这颗人头,来到京师,得到了觐见蔡京的机会。
蔡京静静地听完了一切,却并没有继续追问更多,而是以惊喜的姿态看向面前的青年,好像一个期待已久的宝贝忽然落在了眼前,“其实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你,你的兵法、武功、文才、技艺都是绝佳,早就能够大放异彩,可惜可惜,为什么不一早就归顺我呢?”
相比起那些事情,他好像更在意这个人。
白愁飞露出一丝受宠若惊的表情,拱手道,“接近而立之年,一身毫无建树,不敢前来太师面前丢人现眼。”
蔡京笑道,“我知道,你是看不起我。”
白愁飞忙道,“不敢。”
蔡京道,“没什么不敢,方今世道不好,你是知道的。各大势力割据,权力帮和丐帮在北方拥兵自重、独霸一方,长江是十二连环坞水道的地盘,蜀中有唐门,江南泰半也落在慕容世家手中,我们朝廷只得偏居一隅,空有大宋之名,而从无能执掌大宋之实。”
白愁飞叹道,“风雨飘摇,天下大乱,此乃国难当头之时。”
蔡京忧愤地说,“国难也有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