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杜七应了一声,老实走了出去。
这番坦然模样,又碍了梅童生的眼。
梅童生喘着粗气,望向最后一排的目光不善起来。
桂重阳面不改色,心中已经在诧异。
这梅氏父子也不似常人,行事倒是颇为使人意外。之前顺手推舟爆出梅秀才赌博之事,还当这父子两人不反目,也会大闹一场。
不想却是“雷声大、雨点小”,梅秀才涉赌卖地之事,竟然有不了了之的意思。
桂重阳哪里会想到,梅家父子的野望是杜家剩下那一千两百亩地,对于自己卖掉的几十亩地也就不太当回事了。
所谓白日梦,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正因为如此,如今的梅秀才对杜里正也少了忌惮,对于杜七更是不留情面。
杨武委实熬的狠了,就算是梅童生盯着,心里怪紧张的,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杨三!”梅童生迁怒,之乎者也的训斥了一番,也罚杨武出去站了。
早课开始,梅童生依旧不死心,恶狠狠的盯着桂重阳与梅小八,想要重施故技。两个少年却没有给他机会,并没有让他寻到什么过错。
梅童生冷哼一声,背着手去隔壁大班了。
众小学生依旧摇头晃脑诵读,不过也开始小动作。
梅小八望了望窗外,有些担心道:“重阳哥,杜七到底怎么了?是不是不能去县学读书伤心了?村里可都传开了,他爹得罪了人,对方发话了,才不让他去县学。”
桂重阳前两日亲眼目睹,自是晓得所谓梅家得罪人之事的传言是什么。
其实,今早看到杜七,桂重阳第一眼欢喜之余也隐隐有些失望。
正如梅朵所言,杜家不再隔绝儿子上村塾,也就默然了几个少年的往来。这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
杜七的选择,显然与其父母背道而驰,可却得了桂重阳的心底的敬重。
大人的世界就是那样复杂,总是充满各种目的与算计。凭什么是孩子就要听大人的话?没了自己的坚持?
虽说没了一个小伙伴,可桂重阳却为杜七的选择高兴。
*
村塾里,小班外。
杜七与杨武站在墙根下,虽说已经是九月末,可是“秋老虎”也要命,没一会儿两人就晒得头晕脑胀。
杜七还好,圆滚滚的身材在这里摆着,站的还稳当;杨威已经开始摇晃了,用手扶了墙壁,使劲地睁了睁眼睛。
“你与重阳拌嘴了?”杨威困得眼泪都出来,抹了一把问道:“之前不是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这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见了还吵哩?”
杜七苦笑,没有回答。
吵架?不是吵架。
不过一早上的功夫,杜七也领会了桂重阳骨子里的倨傲。自己冷淡,那边就更冷淡;自己不凑上前去说话,那边就无视自己到底。
说到底,这情分到底是自己太强求了。
小孩子好了又孬了,在大家眼中压根不叫事。
以杜家与桂家的关系,老死不相往来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像之前那样杜七跟在桂重阳身边傻笑的模样,委实辣眼睛。
村民们口中的八卦有谁家小媳妇站在门口撩骚了,有“东桂”老太爷因四儿子被辞佃之事要去“西桂”恼被其他儿孙劝住了,还有梅家豆腐坊往西集送货了,说不得过几日就要招工了,反正不会有几个少年的分分合合。
杜里正在村塾没有眼线,见儿子一日一日过去,就当几个少年又玩到一处,心里就踏实了。
不着急。
瞧着桂重阳的模样,是要在村里守孝的,那还有一年半的功夫。
倒是之前收买张福、引诱梅秀才赌博的幕后指使,还没有找到,让杜里正隐隐不安。
不过对于姑爷梅秀才,杜里正也极厌恶就是了。
赌瘾沾上了,岂是那么好戒的?
杜里正轻哼一声,“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梅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这几个月梅童生父子唱大戏似的,坑了杜家好几次,杜里正哪里是肯吃亏的?之前忍着不过是自家儿子资质差,后继无人,看好梅晟罢了。
如今梅晟与六姐已经定亲,两家联姻之事板上钉钉,杜里正就瞧梅童生父子不顺眼了。这父子两个贪婪毒辣,也是祸害。
杜里正眯了眯眼,有了定夺。
*
西集镇,白家赌场。
白老大坐在二楼,悠闲地抖着腿,望向楼下门口。
这每个进来的,都是送银子的财神爷。
待看到一人,白老大一愣,随即笑道:“这位散财的童子又来了。”
楼下人打着喷嚏,嘟囔道:“这是哪个念叨我?还是要发了的吉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