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活林的附近也流淌着一条河,微泛涟漪,秋日里的河水留着些许夏时的热意,绝抵不上初春时的彻骨冰寒。
古风扬清楚地明白如画的苦,他十五岁的时候,同样被赶出家门。
这是穷人无从改变的命运!
但男人可以卖力气,女人不行!
所以,十六岁的,刚刚生产不久的女孩,孤苦伶仃地自冰冷初春活到此时此刻所经历的一切,足以书写成一部感人泪下的凄惨故事。
“是啊,没人知道如画最初的时候是怎么活过来的,但到后来,许多男人都因她而死!”
“死的最早的,是个年轻后生,不是北平人,是来念大学的,听说如画喜欢情诗,连书都不读了,天天绞尽脑汁,日夜呕心沥血,只为写出一首满意的情诗来,直至有一日深夜,猝死在书桌前。”
“第二个死的算是咱们九行的人,早先米行的二掌柜,挺有本事的一个人,刚传出跟如画有染,结果没过几天,就在街头暴毙身亡,浑身都是血啊。”
“紧接着是租界警局里的长官,来做买卖的富商,传言还有军界的大人物,都死得十分蹊跷……”
乔国振说着,古风扬闻言,却是“嘿嘿”笑起来。
他的耳畔响起老人告诫的话语,“有过无法想象的经历,便能拥有不可思议的能力,这样的女人当真碰不得!”
“事情越传越广,连报纸都登过,有人特地请通仙的算命老瞎子算了一卦,瞎子算罢,三日张口不能言,直到后来才有消息传出,他是被小鬼施了恶咒。原来那个刚出生的婴孩死后化作厉鬼,日以继夜地跟在如画身边,但凡有男人靠近,就被它变着法子勾魂索命!”
乔国振环顾左右,神秘兮兮地继续说道。
“哈哈!”
古风扬笑得更大声了,说道“难怪,像她这般美人,竟然只是迎门,而不是在快活林的天字包房里招待那些所谓的贵人豪客,恐怕贵人豪客知晓她的事迹后,都会遍体发寒吧!”
“也只有快活林这种荤素不计、黑白难分的地方,愿意用她了。”乔国振再不愿多言,仿佛有只看不见的小鬼徘徊于他的周围,他又匆忙地将西装套回身上。
………………
世间最信鬼神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富人,一种是老人。
诚然,人活得越久,就越在意生死,愈发容易相信鬼神之说,世人都希望死后上天堂,而非下地狱。
即便乔国振也不能免俗。
但古风扬尚年轻,不信这些。
“说神道鬼皆放屁,臭不可闻!”他说道,“而无论再怎么蹊跷,男人为女人而死,都是天经地义的,尤其当这个女人美得过分的时候。”
他说着,回头望去。
两人不知不觉间已走出好长一段路。
如画仍立在门口,墨色的旗袍比较显眼,但隔得太远,容颜自然看不清晰了,唯有窈窕的动人身姿,在秋日的秋风里,若隐若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