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头脑再次出现瞬间的断层和混乱,只听到枪声可看不到实际情况那可真叫个闹心。天还已经大亮,一旦从林中冲出,必然会被敌人发现,在生疏地形上与数倍于己的敌人交战,取胜的把握几乎为零。
《孙子兵法》上说的“以少胜多,非善之善者也”,讲的很明白,在常人看来出奇制胜以少胜多好象非常牛逼,从古到今的名帅良将都是这么干的,实则不然,真正的优秀的指挥员从来不是那些擅长“以少胜多”的人,他们最厉害的功夫其实很平常很简单,就是总能形成数倍于敌的优势,没有优势尽可能的不打,凡是占绝对压倒优势下的仗都能打胜,从来不给敌人玩出“以少胜多”的机会,这就是名将的概念。
哥们儿现在带着也就两个步兵班的弟兄,还有一挺重机枪和两挺高射机枪在后面支援,纯属以寡击众,追求的虽然不是“以少胜多”,但打起来最终还是要看个结果,如果能把孙猛他们几个人救回来,那可比“以少胜多”还艰难更惊险。
我的心脏再次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跳动次数明显增加。应该不是热的,还是那很不争气的冷汗从扣着钢盔的头上顺着耳根子往下淌,向千百只蚂蚁从上向下的往身上爬。
真是要命啊,请神容易送神难。这仗打的前半段太漂亮了,经典的“以少胜多”,以七个人之力就打掉敌营指挥所,战果用辉煌来形容都不够劲。可回撤却是如此之难,公路附近火光冲天,爆炸声此起彼伏,按说已经够乱了,正是乱中取胜趁乱脱身的大好时机,可训练有素的敌人并未大乱,反应真够迅速,一直在缠着我们的小分队,上天入地的跟着追,不把七兄弟干掉誓不罢休,这方面跟我们一样,都是有仇必报,仇不隔夜的打法。
步话机里传来孟来福的声音,他派出去的一个战斗小组侦察已经回来了,带来的消息喜忧掺半。
“连长,孙猛他们肯定还活着,被包围在次生林以东七百米左右的一个大土堆位置,咱们这里视线被挡还看不到,可从枪声和爆炸声判断,孙猛他们肯定没子弹了,恐怕连十分钟都坚持不了。我准备把全班分成三个小组,从三个方向接近大土堆,争取绕到敌人侧后,从正面接应他们撤下来。”孟来福话语急促,估计身上的冷汗不比哥们儿少。
“老孟,不要分成三个方向了,就奔一路上去,也不要绕到敌人侧后,直接在正面接应,十分钟之内必须占领大土堆和孙猛汇合。你们的重机枪可以在接近大土堆三百米的位置占领阵地支援行动。”
我的命令连孟来福都觉得奇怪,擅长谋略和战术的哥们儿不应该采取此等小儿科的战术。“围魏救赵”的故事甭说在军中,就是全国的老百姓当中不知道的恐怕都没几个,很简单的迂回救援为什么非要往里添油呢?
孟来福的优点在于服从意思极强,心里不理解,行动却毫不迟疑,马上带着人向大土堆方向隐蔽接近。
我也是瞬间做出的决定,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使,可目前情况只能按照传统的解救办法,上去人把孙猛替下来,想迂回到敌人侧后是不可能的,在那种复杂的地形条件下十分钟时间能跃进七百米的距离相当于让瘸子爬树上去,如果绕到敌人侧后更难,况且也绕不到敌后就肯定会被发现,那时候孟来福就得跟孙猛一样被包围甚至是三个小组被分割包围,形势肯定不利,也是敌人最想看到的场面,他们只想着报复,眼睛气的彤红,胃口张的很大,当然来的人越多越好,摆的是“满汉全席”一顿饭只吃掉七个人显然不够口。
把孟来福派出去后,我马上命令两挺高射机枪收枪撤回,在距离小河一千米的位置上占领阵地,随时准备向警戒阵地方向撤退,这里用不上他们。
我手里只剩一个步兵班的兵力,再也不敢动了,我要观察一下孟来福他们的行动效果再做决定,冒然出击很可能被敌人来个一勺烩。
孙猛他们七个弟兄如今可真是一发子弹也没了,枪支已经分解成最小单位,复进机、复进簧、枪拴、护木等零件抛出很远扔的可哪都是,不想留给敌人当做什么战利品。“光荣弹”也投向了敌人,目前只有孙猛一个人身上有一枚手榴弹,这可是留给自己和其他六个弟兄的。
他们把鲁树德和王大雷抬到沟中间,几个人围坐在一起,谁也不说话,互相用眼神鼓励着,只等敌人上来拉弦,跟兔崽子们同归于尽,杀身成仁,最后的时刻真的就要到了。
狡猾的敌人早就从枪声中判断出对方没子弹了,他们大胆的向上冲还上了刺刀,不过这回总算得到点教训,不想轻易抓活的了,上刺刀也不是想跟咱们的七兄弟斗拚刺,不过是想用当时最残忍的方式,将我们的弟兄活活捅死捅烂,即使这样也不能解心头之恨,这帮孙子毕竟扔下了包括营长在内的几十条人命。
土堆外侧已经能听到“哇里哇啦”的鸟语,鸡脖子被踩了那种“嘎嘎”的动静也传了进来。
几个弟兄几乎同时站了起来,连鲁树德和王大雷也被掺扶着站的笔直,他们紧紧的搂靠在一起,正面向着冲上来的敌人,胸膛对着寒气逼人的刺刀,没有露出什么愤怒的目光而是将轻蔑和冷笑挂在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