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这个年代很多文化单位的常态,反倒是当代这种广受欢迎的刊物,根本不存在偷懒的可能性。
没办法,太忙了。
聊了几句,林为民抱着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想法问了一句,“晓声最近写了什么新作品没有?”
梁晓声老实道:“手里正在写一部,刚刚写完。”
“哦?”林为民顿时来了兴趣,“答应了哪家刊物吗?”
梁晓声摇头,“还没,我想修改修改,等修改好了再拿出来见人。”
林为民笑道:“你的稿子,多少刊物巴不得要呢!”
梁晓声将稿子拿了出来,这会儿林为民也不着急了,就坐在他们家饭桌旁的凳子看了起来。
梁晓声是写伤痕文学起家的,更准确点来说,他的作品应该是知青文学。
跟这个年代很多伤痕文学那种歇斯底里、走火入魔的对过去年代的控诉不同,梁晓声的作品虽然也是在讲知青生活,但较少冷峻灰暗的批判,更多的是积极乐观的颂赞。
在负能量集中爆棚的伤痕文学作品当中,他的风格算是独树一帜。
今夜有暴风雪这部中篇也是如此,的女主角裴晓芸生来就是一个不幸的人。母亲生下她便去世了,父亲被迫害致死。
但这种不幸并未击垮她,她自卑却又倔强,雪夜急行军,她宁愿冻掉双脚也不甘掉队后撤。
成立战备分队,她用指血写就申请书:“我要一支枪”。有了出国继承亲属遗产的路摆在面前,一抬脚就是通天大路,她却毅然的选择了留在北大荒。
暴风雪之夜,是裴晓芸二十五岁的生日,她第一次以战士的身份站岗。暴风雪裹挟着严寒降临,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有暴风雪,所有人都觉得她应该已经撤离。
然而,等他们在暴风雪过后,看到的却是像高高矗立的“六号座标”一样坚守在岗位的哨位,裴晓芸在暴风雪的夜晚壮烈牺牲。
林为民看完,心情有些沉重。
今夜有暴风雪的故事听起来有点扯,但就跟让子弹飞里的六子为了一碗面而选择剖腹来证明自己的明白一样。
信念也好、理想也好,对于很多人来说可能是虚妄的,但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他们用实际行动践证着自己心中的神圣。
沉吟片刻后,林为民征询梁晓声的意见,“这部,能给我们当代发表吗?”
梁晓声在拿出这份稿子的时候就已经有了这种准备,但做的更多的还是被拒绝的准备。
“能发表吗?”
“当然能了,这部,写的很好!”
林为民的赞扬让梁晓声情不自禁的露出几分带着憨气的笑容。
“好。”
林为民心中高兴,没想到,喝酒喝多了还能组个稿。
他的脑海中浮现任豪的形象,老兄可真是我的福将啊!
哼着小曲儿,林为民出了筒子楼。
找到摩托车,一路疾行来到了国文社。
林为民将摩托车停到车棚里,抬手看了一眼手表。
正好十点五十,这个点儿挺好,进屋喝杯茶就该吃午饭了。
到二楼,进了办公室,同事们看到他表情怪异。
“什么情况?”
“老蒙来找你两遍了!”
林为民表情淡定,“有事啊?”
“不知道。”
正说着话,蒙伟宰推开了门,看到林为民,他的脸黑了下来,众同事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大周一旷工半天,还让老蒙逮了个正着,少不了一顿批评,最好是写个检查,大家都知道这方面是林为民的强项。
“这一大早干什么去了?”蒙伟宰语气生硬的问道。
大家都知道,这是暴风雨来的前奏,心中有几分期待。
林为民依旧是那么从容淡定,“嗨,别提了!大早跑去见了个作者,写了个稿子非要投给咱们当代,不好拒绝啊!”
众同事心中哂笑,为民这瞎话真是张口就来。
蒙伟宰脸色彻底黑了,这小子满嘴酒气,一看就是昨天晚喝多了,早没起来,居然撒谎撒的脸不红、心不跳。
“哦?稿子呢,组来了吗?”蒙伟宰的语气冷冽,他如同一个举着猎枪的猎人,此时猎物不仅已经进入了他的视野,更是在他猎枪的射程之内。
扣下扳机,便是猎杀时刻!
“啪!”林为民往包里掏了一把,一叠稿子甩在办公桌,“新鲜出炉的稿子,您老瞅瞅!”
嗯?
嗯嗯嗯?
办公室内,除了林为民自己,所有人的眼神里都带着疑惑和不解。
这稿子,你是从哪弄来的?
明明就是一身酒气,满嘴胡咧咧,怎么就突然变出了一份稿子呢?
不用蒙伟宰亲自动手,柳荫迫不及待的捡起稿子翻了翻。
“梁晓声?”
梁晓声之前可是获得了全国奖,大家惊奇万分,居然还不是随便拉来凑数的作者?
一群人凑到柳荫跟前欣赏稿子。
蒙伟宰的扳机扣不下去了,不是我军无能,实在是敌军太狡猾啊!
他怎么也想不通,林为民到底是从哪弄来的这份稿子呢?
明明前天班的时候还没提过这事呢!
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昨天周末,林为民并没有休息,而是趁着有时间跑去了梁晓声家里或者单位去组稿了。
节假日不休息,还在忙着工作,放在后世那叫内卷,放在今天这叫劳模!
“想”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蒙伟宰看向林为民的眼神柔和了起来。
为民是个好同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