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的时候,9点场的还没有出来。就与其他人一起在门口守着。
寒风吹得羽绒服薄如纸。大家缩手缩脚,场合又如此,便都沉默着。
9点场的追悼仪式结束后,一票工作人员匆匆进去清扫收拾、换挽联、摆花圈、挂遗像……朱贝妮在门口瞥见这一番忙碌,有些不忍直视。
她这会儿觉察出自己其实是位乐观的悲观主义者。乐观只是表象,悲观才是里子,伺机而动。
譬如现在,让她悲凉。人活着,才是真实的。死了,都是虚妄。
小金子没有参加追悼会。
奶奶大睁着两眼,神色如若地重复回复寥寥无几的讯问者:“孩子突然生病了,发烧。”
朱贝妮站在灵柩前,手执鲜花,随队伍前去观瞻娜娜最后一眼。娜娜好像只是睡着了。除了瘦点,一如当如那么年轻、好看。
朱贝妮定睛看着她,总觉得下一秒她会睁开眼,咯咯笑出声:“我就是想你了,骗你回来看看我。”
朱贝妮正贪婪地看着,忽然觉得有人在拉自己。
原来是金磊。
原来是自己停留了太久。
朱贝妮被金磊搀扶着走回原来的位置:“你节哀!保重!”
呃,应该是朱贝妮对金磊讲这样的话才对嘛。
朱贝妮张了张口,不知道该回句什么。谢谢?
被简化的吊唁仪式很快结束了。朱贝妮从吊唁厅走出来时,天上乌云密布,身边的人都说要下雪了。
金磊穿过人群,找到朱贝妮,递给朱贝妮一张银行卡。
“这是?”朱贝妮问。
“这是娜娜的意思。”
“什么意思?”
“娜娜把她的私房钱立了遗嘱,分成了两份。其中一份供奉给了庵里。另外一份,要赠送给你。”
“赠送给我?”
“是的。我把遗嘱一并给你。”
朱贝妮满心的不可思议。她从未从娜娜那里听说任何只言片语。
说是遗嘱,更像是留言条。
朱贝妮目光扫过那些字,一时不知该还是不该接银行卡……
“我把我的一部分私房钱赠送给我的姐妹朱贝妮。给她,我感觉更乐意。还想请她时不时帮我看一眼金子。可是我没脸当面拜托她。做母亲我不称职。
我唯一称职的,大概就是做父亲的女儿。我想爸爸,想去找他。这个决定,让我很安心。”
金磊站在朱贝妮身旁,仰天叹口气:“我好失败。她的遗嘱里,一个字没有提到我。我的青春爱情记忆里,全是她。整整七年!”
朱贝妮一手捏银行卡,一手拿遗嘱,眼睛看着金磊,再次说不出口。
“你身上带身份证了吗?”金磊转头问朱贝妮。
朱贝妮茫然地摇摇头。
“那就下午吧。我下午带着证件陪你去银行转款。”
金磊坚持让朱贝妮保留银行卡和遗嘱。约好了下午见面的具体时间和地点,金磊走了。
朱贝妮走出殡仪馆,一抬头,发现天地间泛着闪闪的银光。原来落雪了。
还是大片的雪。
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来。
落雪的季节,是娜娜最喜欢的季节。
这是一个小县城深受宠爱的女孩眼中最浪漫的季节。
可惜今年雪景,她再也看不到。
朱贝妮才走两步,忽然觉得路边风雪中有俩伫立的身影很熟悉。注目一看,可不就是她自个儿的爸妈吗?
原来是朱妈妈不放心,一定要拉上朱爸爸来“散步”。
见到女儿,朱妈妈才一颗心放进肚子里。
朱贝妮左手挽着妈妈,右手挽着爸爸,不知不觉,把娜娜遗嘱的事情说了出来。
“不行!你不能接!”朱妈妈明显急了,顾不得在外,便冲朱贝妮喊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