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如今,南来的货物只到开封就只能东进,而不能西进了。
当然,目前来说真正要紧的只不过是从开封到洛阳的一小段而已,只要这一小段通了,漕运也就通了,就算依然比不上开封在河运中的地位,但至少就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孙悦突然道:“曹大哥,听闻这次的副使是官家的亲舅舅杜审肇,此人我此前还从没听说过,不知是个怎样的人品心性?”
曹彬闻言面色稍微苦了一苦,道:“却是个粗鄙不堪之人,文武皆不成,为人也谈不上好,当年官家一家困苦之时,他对官家三兄弟都极为照顾,甚至还多次救济,与官家很是亲切,可自从官家成了官家之后……”
孙春明笑道:“之后,这天下都是自己外甥家的了,所以仗着与官家的恩义,多有贪鄙之举?”
曹彬苦道:“不错,此人为政一方,就必然要祸害一方,最是贪财不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可仗着关系谁也奈何不了他,官家也不以为意,修河大事所过的人力物力何等之巨,还故意派了他来此,分明就是明摆着让他来捞钱的。”
孙悦微微皱眉道:“十根手指尚有长短,官家素来仁孝,对幼时照顾过自己的舅舅,放纵一些倒也没什么,若是单纯的搂钱,给他也就是了,可运河之事事关国运,但愿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啊。”
“不会的,晋王殿下已经派了推官姚恕做了他的书令,此人虽然贪钱,却极少掺和实事儿,通常都是挂个空名,那姚恕与孙兄应该也是老熟人了,想来,合作起来一定顺畅。”
孙春明和孙悦闻言不由对视了一眼,大体便已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心中不免更添几分忧虑。
如今的赵光义,愈发的深沉难测,此一路来人,端得是难分敌友。
又转了一圈,三人将玻璃厂参观了个差不多,不比孙悦已经吃过了烧烤,孙春明和曹彬喝酒喝不到一半就来了,此时自然腹中馋虫难耐,便匆匆打马而归了,孙悦也不去睡觉,将服侍的丫鬟们屏退,自己成了伺候的小厮,填茶倒酒,好不殷勤。
三人如今都是大宋官面上几乎顶了尖的人物,哪怕是闲聊,聊的自然也都是这天下大势,孙春明离京说长不长说短却也并不短了,自然对京中局势,尤其是赵普与赵光义二人的斗争尤为关切,曹彬又恰好是个不站边的中间派大佬,免不得要打探一番。
“朝中的局势,暂时看起来倒也还算平静,但暗流汹涌,终究是免不了的,那赵普自去了政事堂之后,都以为他会束手束脚,被晋王所压,可谁曾想短短数月的功夫,其势力比之以往居然更盛了几分,整个政事堂现在只有他一个人押班,他说开会就开会,他不在开会也没个卵用,两个参知政事与其说是副相,都不如说是他的书令,端是厉害,不过晋王殿下也不好惹,那新到了御史台的卢多逊,对赵普几乎是三天一小弹,五天一大参,而官家虽没处理,却也听之任之,不知到底是个什么心思,这要是搁以前,早还不就把人给赶出去了?”
孙悦笑道:“都参些什么?”
“还能有什么,贪污受贿呗,一参一个准,天天都是新料,稍微查一下全是铁证如山。”
孙春明也笑道:“赵普贪污本也是有几分效仿萧何自污的意思,想靠这种罪名办他,怕不是比登天还要难些,”
孙悦却道:“那新的使相是谁?曹大哥没升上去么?”
“我?我与官家终究还是不够亲厚吧,况且我不论资历还是功绩多稍微差着一些。新使相是官家的幕府老人,三司使李崇矩,而三司使由楚昭辅接任。”
“嘶~世人皆知,那李崇矩好的跟赵普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如此一来他岂不是权盖军政?”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没赵普的首肯,新使相想站稳脚跟比登天还难,不过我听说,楚昭辅与晋王殿下的关系匪浅,私交甚笃,也不知是真是假。”
三人一时间都有些哭笑不得,端起杯子道:“这朝政,真是越来越诡异难测了,但愿咱们三人,可以永远像现在这样独善其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