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圣安杰洛堡铁栅时,安格斯看见掉落肩头的铁锈碎屑,眉头微皱了一下:这地方的阴冷透在骨子里,和莫莱高地那些直指天空的远古石柱一样,一种死气笼罩着活人的世界。
到处是铁器和明亮的血光,一些尚未被处决的逃兵跪在地上,膝盖上像是灌了铅,袍泽冷冰冰的眼神偶尔转向他们的方向,却像是打量食物的乌鸦。
诺曼人……
在中央塔楼的高厅,他见到了这座要塞的主人。
那人正顾盼雄飞地说着什么,整整比安格斯搞出一个半头,金色的头发剃得很短,不留半根胡须,皮肤白净有如处子,在一群簇拥着简朴的桃心木桌的领主中间,他依然显得矫矫不群,这种君人气度令安格斯不由自惭形秽,相形之下,自己简直如同一条随从乞怜的狗。
“博希蒙德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达戈……你怎么会……”对方有些意外,似乎并无人事先向他禀报。
“现在是比萨大主教阁下了。”威廉·德·格兰德梅斯尼尔提醒道。
“还是我,伦巴第人达戈贝特。不过自从维齐洛阁下那次访问以来,大人的待客礼节可下降得厉害啊。”
博希蒙德大笑起来,上一次见到对方时,这个教士虽然只是刚刚晋铎,却颇擅长巧妙的致敬与恭维,现在自己面前的显然不是同一个人了。
“很抱歉,这里太乱了,到处都是士兵,没有一个懂得侍奉贵人的奴才……你这次是来见我的?”
“宗座派我去见君士坦丁堡的皇帝。”
“那倒不错,希腊人的首都里应该有不少奴才,只是我听说皇帝身边没有什么士兵了,要不是我那个兄弟越来越不像话,或许我可以跟你走一遭。”
“那就祝大人早日擒获公爵了。”
“没有见过阵仗的公爵而已,作为长兄,我会教教他怎么用剑的,在我解决了那个萨勒诺的女巫之后。”
达戈贝特从未见过高贵的博希蒙德显露过如此的憎恨,他还记得对方当初见到自己亲自做饭时哈哈大笑的模样。作为一个熟悉炼金术的修士,掌握火候是基本功,博希蒙德曾经对这种学以致用的精神大加嘲讽,但是他即便是讽刺,也让人无法生出恨意,反倒会颇为欣赏这种狡童的率真。大部分时候,博希蒙德都充满了亲和力,而对敌人,他也只会不屑一顾,就像对兄弟阿普利亚公爵那样,然后无论是以狮子的爪牙还是狐狸的狡诈,他都会冷静地摧毁对方。
那个萨勒诺夫人到底如何激得这样一个家伙露出本性的?
表面上对诺曼人的争斗不感兴趣的达戈贝特终于有些动容。
“对了,关于您的朋友雷纳大人遭遇的不幸……”
“他不是打仗的材料,我明白。”达戈贝特摆摆手,然后忽然换了一副表情,“不过,大人难道看不出么?为何要让他参加?”
本想挑起教皇特使与萨勒诺人间隙的博希蒙德立刻收起最初的盘算,他当然不会说自己不过是拿那个“风雅蠢货”当诱饵使,那天他牺牲了一队花哨的佣兵和一个私生子,俘获了一整个辎重支队。
“战争有时让我们做出迫不得已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