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戈贝特吃了一惊,难道圣座打算……
看见比萨大主教的奇怪眼神,乌尔班立刻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如果我们真这样做了,不但会失去法兰克人,日耳曼诸侯立刻就会站到亨利一边,还有君士坦丁堡……”
达戈贝特放下心来,圣座看来还没糊涂,如果真为了收复罗马,就把皇冠到处兜售,只怕从此意大利永无宁日。
只是,自从上次出使英格兰返回,一个沉埋心底的疑问就始终纠缠着他:那孩子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和英格兰国王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威斯敏斯特宫此时正在紧张筹备,国王的朝圣旅程将从坎特伯雷开始,随从的贵人和教士都必须按时向南方集结,鲜衣怒马的皇家侍卫在大道川行,向各郡传达王家敕令,征收壁炉金,就像要准备一场战争的模样。
夏季即将结束,按照古昔的经验,余粮的多寡将决定秋收前的饥饱,此时征税对人民的影响也最大,为了防止发生饥荒,威斯敏斯特还必须安排好各地市场供应,尤其是监控波罗的海鲱鱼干的价格。
埃德加王借着收集彼得金的名义,将彼得伯勒和伊利等教区控制的各东盎格利亚百户区司法(soke)一一收回,来自这些百户区的司法收入从此将成为彼得金的储备,运送至王家铸币厂。
由此一来,这次征收的规模已经大大超出了预计的彼得金数量,甚至让白厅雇员们感到不安,如果这次交付这么多,以后是否将一直照此办理?
这些纷繁杂乱的国务暂时尚无法上达,埃德加仍在为母亲服丧,他的姐姐玛格丽特按照古代习俗,抓破自己的脸颊,扯断数绺头发,将丧服撕开口子,苏格兰王后的侍女们,包括格卢奥赫夫人,也效法王后,互相抓破了脸颊,鲜血淋漓地展现自己的悲痛,不过在这些贵妇中,恐怕只有格卢奥赫一人的悲伤发自肺腑。
“我会将母亲的念珠带回,至于母亲留给我的产业,也会委托人代我管理,马尔科姆正在重修爱丁堡的王室驻地,我打算用这些收入在那里建一座修道院,替她的灵魂祈祷。”
瞥见弟弟不放心的眼神,玛格丽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用替我担心,悲伤可以打磨意志,这是我从母亲身上学到的。假如当初她和父亲选择留在匈牙利,或许我们都会走一条更加平凡的道路,不像如今,这世间羡慕的宿命越发沉重,一切都身不由己。”
“这些我都明白,现在听我说,亲爱的玛格丽特,我知道爱丁堡是一座火山岩顶的要塞,地势险要,连通北海。我将在贝班堡秘密驻扎一百名卫队供你调用,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可以随时将爱丁堡武装起来,等待援助。”
这番话是用匈牙利语说出,除了姐弟二人,在场者无人能晓,苏格兰王后得到这个承诺,并未露出欣慰之色,反倒打了一个寒颤。虽然她为马尔科姆的身后事暗自担忧,但没想到弟弟同样如此不看好北方的未来局势。
阿尔巴至高王马尔科姆从忏悔者爱德华以来就是英格兰王室的北方盟友,然而他对自己国家的控制已经开始减弱,盖尔贵族比诺森布里亚人更加顽固,马尔科姆对继承人选举的粗暴干涉侵害了氏族的传统,这种事的严重程度是外人难以理解的。长子继承制在阿尔巴王国并非真正的主流,各氏族更认同王位轮流坐的古风,如今马尔科姆甚至放弃了自己的长子,试图利用选举更换继承人,然而这样的选举并非德意志的选王,盖尔人的王储选举通常意味着更换王族分支,候选人应该是现任国王的兄弟和同族堂亲,而非区区次子。
“另外,”埃德加继续用匈牙利语说道,“我想留下她……”
玛格丽特立刻回头朝格卢奥赫夫人望去,后者很快垂下眼睑,避开了王后的目光。
“这是你的事情,你决定了就行,何必问我?”玛格丽特心中暗自感叹,弟弟居然是个情种,连已经年近四旬的旧情人都还记挂在心,自己的丈夫一头白发,眼里却只有那些年轻的。
她和格卢奥赫感情一向不错,此时竟有些嫉妒之意,等到无人之时,没好气地把埃德加的意思说给了格卢奥赫,又有些替这个密友担心:“他的王后可是法兰克王的妹妹,你们千万小心些,这里可不是你的莫莱,也不是我的王宫,你可收了那副脾气,别得罪那个女人。”
格卢奥赫默默颔首,眼泪如断线的珠子坠到胸脯上,也不知是高兴还是伤心。
她是马尔科姆王的人质,王后放了她并非毫无风险,虽然在苏格兰国王的身体已经不济的现在,王后的权力越来越大,但这种事仍然可能招来不满。
对于埃德加的王后,她并不了解,但是法兰克女人的名声可是闻名遐迩,就连东方的撒拉逊人也曾嘲笑法兰克男人无法管束自己的女人,让她们骑在自己头上。
在玛格丽特的提醒下,格卢奥赫开始思考起如何面对自己想象中的高卢悍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