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代,是艰难的时代,可是,大多数人还是内心火热,他们昂扬的思想,积极向上的不怕输的劲儿,这个时代,依然是艰难的时代,生存,越发成为头等的大事。
寂静的房间里,只有老人不时传出穿线需要捋湿线头和在头皮上磨的声音,还有床上少年呼吸时的起伏的声音,很浅,不仔细几乎听不出来。
缝补过度的补丁遍布的被子下,起伏的微弱的呼吸,一张惊为天人的绝美面容,沉睡的神祗,经过上天的精心雕琢,成为世间最耀眼的艺术品。
仅一眼,便能让人失魂落魄,恰到好处的五官,妖邪俊美的轮廓,还有期待那绵长浓密的眉睫下的瞳孔,该是怎样令人疯狂的色彩,眸光流传之间,该是如何的勾魂摄魄,妖异和鬼魅的结合,冷傲和矜贵的结合,跳动在樱花般的唇瓣上的流光,缱绻温柔,跃然纸上的微风,卷起了他的发,他的眉,他微颤的呼吸,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妖媚的粉色,更添妩媚风情。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艰难地起身,捶了捶酸胀麻木的腰,然后走到床边,帮少年掖了掖被角,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闪过一丝愁绪。
经过朦胧的街道,微冷的风吹干身上污浊黏腻的臭汗,干硬的发贴着头皮,男人快速奔跑着,呼吸急促,想起之前惊心动魄的事,他心跳剧烈,没有要缓和下来的意思,脑海里空荡荡的,眼前的街道寂静幽邃,渺小、弯弯曲曲,内心的渺小的恐慌茫然袭来,他加快脚步,看到狭窄的黑暗深处,似乎看到那片贫瘠的地方,坐落的熟悉的家,他呼吸放缓,心脏跳动缓慢,突然举得心安起来,宁静宛如春风,扑面而来。
手中的馒头干馊又硬,表面布满黑色的灰色的斑斑点点,一角还被某种东西咬掉了,看起来应该是老鼠的杰作。
其实他是从老鼠的口中夺来的。
风中残年的门板响起一声咯吱,宛如深渊里的古老的声音飘荡而来,带着一股腐朽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温暖,放眼望去的昏黄烛光,还有那个慈祥的瘦瘦小小的老人,他感到全身上下一阵舒适,连头皮上兴风作浪的虱子都被原谅了。
老人听到开门声,看了过去,脸上骤然扬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亭儿,”她起身,颤颤巍巍地迎过去。
“奶奶,您坐好,别摔了。”男人面庞脏污,看不清五官,只知道那双浓眉大眼十分灵动,荡漾着正气浩然。
“奶奶,他醒了吗?”男人问,一边走过去,想到手中的馒头,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都怪他没本事,不然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上。
“还没有,那孩子······”老人似乎想说什么,最后终究什么也没有说下去。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走到床边,若无其事地掖了掖被子,看到那风华绝代的面孔,心跳突然一滞,慢了几拍。
这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人。没有之一。
昏黄的光,窗外溢进的清冷辉光交相辉映,在那张绝色的容颜上,润泽着,在那微微起伏的呼吸中慢慢晕开,直到成为最亮丽的华彩。
“奶奶,我······”他茫然地别过眼,没有再去看,因为怕一个不下心就沉湎了。
“奶奶知道,亭儿在想什么奶奶都知道,只是,孩子,这孩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啊,莫要做傻事了······”老人停下手中的针线活,语重心长。
她何尝不知,他们这样的落在最底层的人,生来注定无法拥有财富、家庭,注定活得比畜生不如,可是,亭儿从小是个有志气的,不甘当下,但他性子太倔,刚正不阿,宁直不屈,驴脾气,在外谋生处处碰壁,人一老实就处处遭陷害,他们原本也是小有资产,可是渐渐的,被那些吸血鬼掳光了,以各种名义,以各种理由,然而,她一个老妇人有何能耐阻止,而孙子又是不肯低头的人,到头被倒打一耙,打了个半死不活,如今身体落下病根,却无药可医,还要出去寻事谋生,这下子,又添了一张嘴。
她不是不让他做好事,可是,家里如今这番境地······
他在打什么主意她还能不知?可是,下等没落的人,这样的幸福,该拥有吗?是福是祸,她也说不清。
“奶奶,我还要看他的意思呢。”他自然不会做强迫人的事情。可是······
窗外的月光清朗,融融的,温柔如水,微风不温不淡,倒是别有一番滋味,给予沉湎于幻梦中的人更多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