蓄一把及胸长的大胡子,正坐在绣墩上,跟前的暖炉子上,还架了个精致陶罐,正熬煮着什么东西。
空气中弥漫着鲜香。
是一种很特殊的鲜菜香,莫名有春天的味道。
谢陶坐起身,好奇地撩开帐幔,男人闻见动静,偏头望了过来。
剑眉星目,气质出尘,不是大叔又是谁。
谢陶歪了歪脑袋,细声道:“你怎么跑到我的闺房来了?”
“你既生了病,我身为邻居,串个门照看照看,岂不是应当的?”张祁云扬眉而笑,“我正煮鱼汤呢,待会儿尝尝我的手艺。”
谢陶嗅了嗅鼻尖,“你这鱼汤,好似比别处的要鲜美许多。”
“那是自然。”张祁云对炉火摇了摇骨扇,“我这汤,唤做咸菜豆瓣汤。”
谢陶被勾起了好奇心:“没有鱼吗?”
张祁云用细长木筷挑起一瓣雪白肉质,莞尔笑道:“瞧瞧,这不就是鱼了?所谓咸菜,指的乃是莼菜。这豆瓣嘛,乃是取桃花痴子两腮的嫩鱼肉,再配上金华火腿片、冬笋片和鸡清汤,炖煮而成。”
“莼菜?”谢陶稀罕不已,“这大冬天的,哪儿来的莼菜?”
“自是从楚南快马加鞭运来的。”张祁云又对着暖炉摇了摇骨扇,笑得温和,“陶陶,楚南已经暖和起来了,那池塘向阳的角落,莼菜正悄悄生长着。晨起的农妇掐下最嫩的一小撮,用冰雪封冻了,再用脚程最快的汗血宝马,山一程水一程,给送到镐京来。”
谢陶睁圆了眼睛,像个好奇宝宝,“那桃花痴子,又是什么东西?”
“亦是江南才有的鱼,又唤做痴咕呆子。仍带露水的清晨,拿个篾箩,里面盛些饭粒子,给扔到池塘里,不过几刻钟的功夫,这呆鱼就傻愣愣地钻进去食米,好抓得很。”
也是春天才有的鱼呢,只是张家财大势大,要什么没有,命人在这大冬天里搜罗些桃花痴子,算不得什么难事。
张祁云搅了搅大汤匙,眉梢眼角透着雅致的兴头,可见心情不错。
谢陶卷了卷香帕,惊叹道:“大叔,你懂好多啊!我从前饿肚子时也抓过鱼,可从来就没有想过用这种办法来抓鱼。”
张祁云唇角抿着浅笑,用瓷白小圆碗给她盛了一碗,“尝尝。”
谢陶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汤,呵凉了,小心翼翼含进嘴里。
汤汁鲜美细滑,莼菜的香,桃花痴子和火腿片的鲜,春笋的嫩,鸡清汤的醇,完美融在一处,小嘴里包上一口,唇齿间仿佛正品尝着那草长莺飞的江南春天,实在是好喝得紧。
谢陶又忙不迭舀了桃花痴子那白腻腻的面颊肉,尝了尝,肉质毫无腥味,滑嫩鲜美,咬起来颇有韧劲儿,叫人莫名欢喜。
她小脸红红,很快吃完了一碗鱼汤。
张祁云星眸含笑,摇着骨扇问道:“好吃否?”
“嗯!”谢陶使劲儿点头,“大叔,我能再吃一碗吗?”
张祁云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碗,笑吟吟又给她盛了一碗,“原就是特意做给你吃的,客气什么?”
他望着谢陶满足欢喜地喝汤模样,唇角不觉微微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