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眼泪一颗颗砸落在地。
“后来村人们帮着找,终于在悬崖底下找到了我爹娘……他们皆都是失足跌落,惨死在那里的……我变卖所有家产,连屋舍也卖出去了,才堪堪凑齐还给觉海的赁银……我葬了爹娘,无处可去,亲戚见我是个女孩儿,也不愿收留我,任由我自生自灭……”
她哭得伤心极了,纤细的双肩不停耸动,令人闻之欲泣。
末了,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儿,声音细弱却满含恨意,“小姐,你出身锦绣,定然不曾体会过,为了十几两银子失去血亲的感受……可这天底下,多得是百姓为了一点点银钱而送命……”
月光如水。
沈妙言慢慢俯下身,亲自拿绣帕给枇杷擦去面颊的泪水。
她的神情很冷静。
此刻,她并非沈妙言,亦非凤妃夕。
她的表情,是从前立誓要废除魏北奴隶制的表情。
这一刻,她是心系苍生的大魏女帝,魏天诀。
她把枇杷扶起来,正色道:“一个国家的强大,需要所有人的努力。在大周出现繁华盛世的今日,灵安寺的人却如此枉顾人伦,着实不堪为护国之寺。你的祈求我已经听见,我发誓,尽我所有的力量,为我,为你,为所有被护国寺逼得家破人亡的百姓,向他们讨一个公道!”
掷地有声的话语,充满了一位女帝该有的坚韧。
枇杷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扑进沈妙言的怀,终于嚎啕大哭。
槅扇后,凤樱樱赤脚而立。
她的细背抵着门扉,小脸隐在黑暗,令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她的头慢慢垂下,拢在袖的双手忍不住收紧。
沈妙言让枇杷回耳房睡觉后,自己也回了禅房。
她推开门,却看见凤樱樱披着件衣裳坐在圆桌旁,小脸满是拧巴。
她踏进来,合门扉:“怎的还不睡?”
小姑娘抬起头,咬了咬唇瓣,低声道:“姐姐和枇杷的对话,我都听见了。姐姐你,果然要对付灵安寺吗?”
沈妙言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
凤樱樱垂眸,细声道:“主持爷爷救过很多人,可他救的人再多,大约也没有被觉海师傅逼死的人多……姐姐要对付灵安寺,我没有意见。”
沈妙言一愣,没料到这小丫头倒是看得很开。
凤樱樱慢慢皱起眉,鼻尖略有些发酸,“可是,可是……”
她突然抱住沈妙言的腰身,哽咽道:“可是姐姐对付了灵安寺,小和尚更加不会欢喜我了……呜呜呜……”
从小到大,她始终注视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从她被带回灵安寺的那天起,她整日里躲在大树后面,偷看小和尚打拳,提水,做饭,坐禅,念经……
从小豆丁长成少女,她亦看着他从呆萌小包子长成清秀忧郁的少年。
他是她这些年的全部。
更何况那小和尚可记仇了,他若是知晓对付灵安寺的人是自己的姐姐,定然不会再欢喜自己……
虽然,他从一开始或许从没有欢喜过自己。
沈妙言轻抚着她的小脑袋,“你也知道他是出家人,出家人是不能成亲的。而樱樱,你已经十三岁了,已经可以开始议亲了。你不能欢喜他,否则最后痛苦的一定是你,明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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