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所有人质疑的目光,他吼道:“贫僧从未犯过清规戒律,何来逼死百姓一说?!而且贫僧也从未碰过这位女施主,她一派胡言,不过是受妖女唆使,故意害我!”
沈妙言自然不会叫枇杷白死。
她摇着团扇,冷然一笑:“监院大师急什么?这一桩桩一件件,咱们慢慢查就是。首先,是灵安寺佃租的问题。既然大师坚持认为佃租不曾有错,不如把贵寺账本提供给皇上查阅,如何?”
觉海攥紧一双铁拳,赤红的双目,盯紧了沈妙言。
这个女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老主持见他如此,便也知晓寺庙里的账本的确有问题。
他望了眼沈妙言,又望了眼苍天,摇了摇头,叹息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天理也,天理也……”
他感慨完毕,慈眉善目地对君天澜道:“皇上若是愿意,可以搜寺。”
总归,他们灵安寺今日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君天澜面无表情地示意韩棠之搜寺。
韩棠之带着两百名禁卫军,动作极快,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就搜出了一大堆账本。
他拎着单独从大雄宝殿内搜出的账簿,呈送到沈妙言面前,“凤二姑娘,这十本账簿,是从佛祖座下莲花里搜出来的。既是被单独放在一块儿,想来,定然与其他账本有些不同……”
君天澜瞥了眼对自己女人献殷勤的臣下,倒也不恼。
沈妙言接过,又对谢陶道:“谢夫人可否帮个忙?”
谢陶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听见她的话,笑吟吟奔过来,朗声道:“凤二姑娘放心,我定然会仔细看账。”
这十本账簿她原就翻看过,因此今日再看时,速度更快,迅速就把里面不对劲儿的地方,一笔一笔讲给众人听。
文武百官们听着谢陶清脆甜糯的嗓音,神色各异的视线,皆都在老主持和觉海身上打转。
灵安寺这些年靠欺骗百姓得来的高额佃租,加起来数额之庞大,着实令人心惊。
觉海白胖的脸庞上沁出细密冷汗,一双眼只盯紧了老主持,嗫嚅道:“主持,这些佃租的额度,几十年前就是如此,不存在弟子一当上监院,就擅自更改的道理……”
他其实知道这些佃租不合理。
也知道这般佃租,曾逼死了多少人。
可是……
可是,灵安寺所有的光辉荣耀,都必须依靠他们自己来堆砌。
而金银,是必不可少的东西。
那大雄宝殿里的纯金佛祖塑像,那每间禅房里的古董字画,全寺上下数千名僧人的吃喝住行,外来僧人、贵客们的斋饭与精细款待,有哪样不需要使银子?
旁人只看到灵安寺是护国圣寺,荣耀非常,却从不知道,他们为了维护这光鲜的门面,需要花多少雪花纹银!
可每年香客们上供的香火钱根本不够他们维持这份体面,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压榨佃租,从百姓身上掏银子……
他想着,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主持……”
老主持抬手,笑容依然慈蔼,“不必多言。此事牵连整座寺庙,不会叫你一人承担。”
“可是”
“那些人命换来的体面,是全寺上下所有人都享用了的。若论罪,人人皆有罪,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