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默着坐到床榻边,只低头不语。
沈妙言同样沉默着,抬袖擦了擦唇瓣,弯腰把那些朱红丹药一粒一粒全部拾起装进罐子里。
她晃了晃罐子,继而打开雕窗,把罐子扔进了江水之中。
恰在这时,有美貌侍女进来禀报:
“主子,船程比料想得快,大约再过一个时辰,大船就能靠岸。”
她说完,就退了出去。
寝屋中依旧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沈妙言伸出手,轻轻搭在君舒影的肩膀上。
她垂着眼帘,声音有些沙哑:“五哥哥,如今回头,兴许还来得及。”
君舒影的面容隐在昏惑的光影中,令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只那碎玉敲冰般的嗓音,染上了些许凉意,“妙妙,如今,我已无法回头……爱上你的我,要如何回头?”
……
雕梁画栋的大船,于江水中缓缓靠岸。
这里是曾经的赵国都城,名为清河城。
赵地富庶,清河城地处三江两河交汇处,更是繁荣非常。
它制作的丝绸与瓷器远销海内,更以女子轻柔旖旎的舞技而闻名天下。
气候湿润,宛若楚地江南。
临下船时,君舒影取了垂纱幂篱给沈妙言戴上,才带着她上岸。
沈妙言透过半透明的垂纱,看见有侍卫在岸上摆开架势,居中是一位容貌昳丽的少女,她虽一身男式劲装骑在马上,可那呼之欲出的胸脯,与耳垂上挂着的明珠铛,却昭示着她分明是个姑娘。
沈妙言觉得她有些面善。
仔细回想了下,很快想起她似乎唤作赵媚,当初四哥广选秀女时,她也曾去过周宫。
后来选秀失败,似乎还在周宫里呆了一段时间才离开。
她想着,就瞧见赵媚策马上前,很快在君舒影跟前翻身下马,恭敬拱了拱手,“北帝远道而来,我祖父身体抱恙因此不能远迎,还望北帝陛下恕罪。”
君舒影微微一笑,“领路吧。”
“北帝请!”
君舒影跨上一匹白马,随赵媚往码头外而去。
北幕的侍卫从大船中抬出一顶华贵软轿,又恭敬地请沈妙言上轿。
沈妙言瞥了眼四周密不透风的守卫,知晓自己跑不掉,于是安之若素地进了轿辇,由着他们把自己抬向码头外。
她向来是耐不住无聊的性子,坐了约莫一刻钟,就取下幂篱,悄悄儿地挑开软轿窗帘,朝外面张望。
软轿已经出了码头,正穿过一条长街。
街面铺着干净的青石方砖,宽阔得足以容纳六驾马车并驾齐驱。
街道两侧高楼酒馆林立,街巷之间全是轻柔柔的琵琶曲儿,令这古城多了无数脂粉气息。
亦有无数零散的小摊小贩摆在街侧,叫卖各式水果花样,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她一路观望,不知什么时候,软轿终于停了下来。
有侍女撩开帘子,她紧忙重又戴上幂篱,在那侍女的恭请声中,小心翼翼踏出软轿。
君舒影正在和赵媚说话。
余光似是扫了她一眼,边说着话,边朝她伸出手来。
她上前,并没碰那只手。
君舒影又慢慢收回手,边继续说话,边同赵媚踏上进府的台阶。
赵媚含笑,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沈妙言,跨进门槛前抬手道:
“……相爷已经等在里面了,北帝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