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瓷笑了笑,忽而抱住他的腰身,“当年你走后,我央求先皇,让我隐姓埋名住在后宫。这么多年过去,我不时听见你的消息,知晓你一步步得到了赵国的大权。我害怕你知晓我还活着,因此始终不曾在宫中露面。”
赵无悔揽着她的腰身,亲吻了下她的眉心,“为什么害怕我知道你还活着?”
“因为属于咱们的时光已经过去,无悔,你如今是赵地主持大局的丞相,而我是先皇的遗孀,咱们终究不再是一路人了。从当年你于红绸上写下,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起,咱们就不是一路人了。你明白否?”
这天下,多的是束缚人性的礼法。
太后顾娴能够与君焰走到一块儿,是因为她尚还年轻。
可她不一样,她是这个王朝的太皇太后,她已经年近七十,以这样的年纪再嫁,旁人会如何看待她?
更何况先皇临死前,曾要她发过重誓,要她此生不得与赵无悔在一起。
先皇是很霸道的人,她被他视为所有物,她无法违逆他的意思。
属于她的青春年华已经埋葬在后宫,她再也没有办法重拾五十年前对赵无悔的爱恋。
细雪还在凌乱落下。
赵无悔紧紧拥着她,却并未把她说的话听进去。
什么誓言,什么陌路,
他通通不在乎!
既然她已经回来了,他又怎会再放她走?
君天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两人身后的。
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相拥的两人,声音淡淡:“皇祖父早已驾崩多年,皇祖母若不喜宫中生活,大可返回故土。”
他还是前些时日,临出发来赵地时,突然被这位皇祖母探访。
他原本只知晓皇祖父驾崩前传有口谕,不许宫中任何人为难教坊司里的陈嬷嬷,因此即便嚣张霸道如他父皇,对待教坊司亦是十分尊重。
却原来,那位神秘莫测的陈嬷嬷,竟是他的皇祖母,亦是他父皇真正的生身母亲!
面对君天澜的话,陈瓷只是温婉地笑了笑。
她抬手紧了紧斗篷,望向赵无悔的目光充满了慈忍,“如今我在宫里住着极好,若非听说你在这里搞什么叛乱,我也不会千辛万苦地跑过来。无悔,收收心好好过剩下的日子吧,这大周江山是我孙子的,你还想捣什么乱呢?”
她是用赵地的方言说的。
听起来宛若吴侬软语,加上苍老的嗓音,就像是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柔。
赵无悔沉默着,慢慢伸出手,轻轻捉住她的细腕。
就如同他们年少时,他总是趁她不注意,悄悄地牵她的手。
七旬的老人,表情格外倔强,邻家少年也似。
“阿瓷,我不放你走。”
他开口,声音染上了带着哭腔的沙哑。
五十年了啊,他以为她去了黄泉地府,因此每年祭日都要郑重其事地给她烧纸祭拜。
他生怕她在地府被人欺负,还偷偷烧了好些纸人做的侍卫,期望这些侍卫能够在地底好好保护她。
在世人眼中,他是不可一世的枭雄。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面对他的阿瓷时,他有多么幼稚。
五十年,
不改初衷。
陈瓷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面颊,不知该说什么。
赵无悔取下发间的藏蓝缎制发带,不声不语地缠上陈瓷的手,和他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