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饱汤汁、蘸满酱料的粉丝通体晶莹剔透，呈现出诱人的赭红色，就像一串质地温润、层次分明的玛瑙，正整齐缠绕在筷子的最前端，丰腴但不臃肿，匀称而协调。

见此情形，茶博士不禁暗暗吃了一惊。

制造漩涡，将粉丝引向中心位置，再在水流的配合下，利用筷子的自转，将粉丝巧妙地卷起，牢牢固定在筷子的最前端，从而将锅里的剩余食材一网打尽……这便是茶博士想到的必胜手法。

然而她敢肯定，就算自己能胜过张谦，最后端出的「作品」，也必定是个上粗下细，比例失调的「邮筒」，绝不似眼前之物这般线条柔和，轮廓流畅。

更令人感到后怕的是，当时的张谦已近油尽灯枯，随时都会失去意识，纯以肌肉记忆和求生本能在苦苦坚持。

窥一斑而知全豹，鬼手绝技，恐怖如斯！

和张谦一样，茶博士从不会轻视，或者畏惧自己的对手，但是这一次，她实在不知道，该以什么方式来面对这个男人。

『你知道吗，当被得知要干掉你的时候，我就讨厌上了你。』她早已厌倦了虚与委蛇地相互应付，以及令人作呕的曲意逢迎。

『不该是讨厌，而是恨，刻进骨髓里的那种恨……』张谦也卸去多余的伪装，决定不再口是心非，从伪善的恶魔变回凡人。

茶博士剧震失声，仿佛被人戳中心事似的，顷刻间升起戒备的神色。

她讨厌别人闯进自己的世界。

张谦无力地摇摇头，似是在为窥探到他人的**而懊悔自责，又像是因为知晓了对方的隐衷，情不自禁地有感而发，以致在激荡的情感洪流中，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最真实的一面。

『对目标的憎恨每多一分，杀人时的负罪感就少一分，这个方法起初很奏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你终将会发现，世界上最难骗过的人，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自己。』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偶有所感而已……别误会，我可不想做化鸱为凤的圣人，也不会劝你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张谦苦凄凄地一笑，口齿艰涩地道。

『你真的很讨厌。』

『让你说着了，我从小就是得罪人多，称呼人少，人嫌狗不待见……话说，你不是要喂我吃东西的吗？』

『折腾了半天，险些把命搭进去，就是为了让我喂你吃东西？你可真是聪明到家了！快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茶博士眼含杀机，俏脸生寒，就像怀抱着一只缩成球的刺猬，随时都会被激怒、刺痛。有时候，拒绝只是为了更好的自我保护。

张谦当然知道茶博士因何发怒，也知道她为什么要竖起高墙，摆出随时会吃人的样子，拒绝别人了解自己，踏足自己的内心世界。

他好像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可以厌恶我，怨恨我，却不能不遵守游戏规则，这是因为，你只不过游戏的参与者，而不是操纵游戏的人。』

『如果我拒绝呢？』茶博士的瞳孔瞬间变缩敛窄。

『你不能拒绝。』垂帘里的人再度发话，下达了不容置疑的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