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古怪地安静片刻,那些正想尽一切办法逃跑的“牛羊”,开始慢慢地移动脚步,往傅九衢和辛夷的背后靠拢……
那个褐衣男子最先反应过来。
“好你个无知贱民,竟敢冒充广陵郡王?”
“兄弟们别听他胡扯,大过年的,广陵郡王不知在哪个美人窝里逍遥快活呢,怎会出现在西岗?”
“你看他孤身一人,带着个小娘子,会是广陵郡王吗?”
“咱们谁的手上没有出过人命,谁的手没染过血腥?兄弟们,咱们没有退路了!”
他的话有几分煽动性,尤其是最后一句。
这些打手,原本就是杀人凶犯组成的一个群体。他们为非作歹,亡命天涯,在西岗才混得了一线生机,面前的人即便当真是广陵郡王,他们还能活命吗?
“杀!”
“杀了他们!”
“杀了广陵郡王,赏百两黄金。”
看着一群穷凶极恶的打手朝他们扑过来,辛夷痛心疾首。
“九哥,你不该暴露身份。你看,我只值五两,人家未必肯卖命,你值黄金百两,这价格太喜人了,不说别人,连我都想拼一把——”
傅九衢:“……”
都这个时候了,这小妇人还能计算人头价值。
他将辛夷拂到身后,脊背挺拔,眼神锐利,一身寻常的棕麻衣竟穿出了皇室贵胄的风范,那举剑横胸,英俊高傲,那卓尔不群的模样,很有张无忌血战光明顶、乔峰独闯聚贤庄的悲壮——虽千万人吾往矣。
“你退后。”
辛夷看他面色淡然,“九哥……”
她诚心道歉,“方才是我冲动了,不顾自己性命,也该顾及你的。”
“退后!”
傅九衢冷眼一扫,加重语气。
辛夷眯眼,“九哥,你不相信我,也要相信汴京大力士,我能与你并肩一战……”
“兄弟们,杀,给我狠狠地杀!”
呼啸的北风里夹杂着喊杀的声音,聒噪地充斥着耳膜。
傅九衢面对来敌,长剑尚未刺出去,一声惨叫便惊掠耳畔。
只见辛夷抓起一根坚硬的木棍,朝靠近他的一个打手狠狠地捅了过去。她力气是当真大得惊人,普通木棍而已,竟如同利刃,木棍虽然断了,另一头却也将打手穿胸而入……
傅九衢剑眉微锁,“你这小妇人……”
他见过泼的,没见过像他这么泼的,辣的,狠的……
辛夷的每一面,都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
他来不及说什么,辛夷也来不及听。
就在这一瞬间,更多的打手涌了上来,密密麻麻,蚂蚁一般,也就是在这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西岗山上养了这么多的打手和劳工,也是这些人维持着整个假香药市场的产出和运作。
她和傅九衢两个,想要将人家连锅端起?那简直是个笑话……
但眼下,他们不能退。
在他们的背后,有无数无辜的劳工。
他们跑了,这些人很有可能就会惨死在屠刀之下。
“九哥小心!”
傅九衢身手敏捷,一剑要了一个打手的命,声音平淡。
“你可以不相信我,要相信狄大将军。”
这句话回敬了辛夷方才那一句,也有着身为狄青高徒的骄傲——尽管,在天下人眼底,狄青“区区武夫”,是无比和尊贵的广陵郡王比较的。但在傅九衢眼里,师父却是他的敬仰。
这是辛夷第一次看到傅九衢出手杀人。
往常,傅九衢在辛夷眼底,就是一个慵懒的“美人病号”,即使明知他是大反派的人设,在未来的某一个时刻会杀人如麻,但因为他长得实在太好看,让她很难去想象傅九衢杀起人来是什么模样……
杀神转世。
凛然如魔。
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脚下血流成河……
这就是辛夷眼前的画面。
傅九衢杀起人来,最可怕的一点是他脸上并不见半分暴戾之气,而是反常的冷静,甚至在人命殒损于他的剑峰时,能看到他在笑,轻描淡写的,不值一提的笑。
棕麻衣染上了鲜血,苍白的俊脸因为杀戮添了颜色,头发都被溅起的鲜血沾染,但他面对纷纷涌上的打手,却像一个群狼中孤勇的猎手,精准刺杀,一剑一个。
血腥味的惨叫,连绵不断。
片刻后,打手们终于不像方才那样一拥而上。
而是试探的,小心翼翼地游走,搏斗。
这是想慢慢地消耗他——
辛夷看到傅九衢微变的面色,心里大叫不好。
这家伙是个病人,他心疾一直未愈,短时间还能坚持,若长时间地车轮战消耗下去,万一惹得病发,那就惨了。
然而,还没等她思绪落下,突见傅九衢高大的身躯突地一弯,长剑撑在地上,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