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用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说晚上就有空过来吃饭的意思。
好笑地扬了扬眉头,她看着傅九衢匆匆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这家伙傲娇得有点可爱。
“娘!”三念从帘帷子背后跑出来,一把拖住她的手,眼睛弯弯地笑了起来,“我们晚上吃什么?”
辛夷:“……”
三念仰头看着她,“傅叔来吃饭,娘是不是要亲自下厨?”
辛夷大巴掌拍下来,轻轻落在小姑娘的脑袋上,搔小狗似的揉了揉,“你躲在哪里的?”
三念指了指甬道窗口的帘帷,嘻嘻地笑,“傅叔还没有看我们的椒椒和米米,也没有看过娘的秘密基地。娘,傅叔晚上来了,我们带他去看好不好?”
辛夷看着自娱自乐充满幻想的小女孩,紧抿的嘴角终是翘了起来。
“鬼精灵,行。只要他愿意,想看什么看什么。”
三念震惊地张大嘴巴,“他要是想看娘呢?”
辛夷捏她的脸,“那我就把你送给他。”
“啊,不要!我是要跟着娘的,跟着娘一起嫁,嘻嘻。”
“闭嘴!”
“闭不上,三宝的嘴巴太可爱了。”
“……”
辛夷一把捞起孩子,噔噔下楼交到良人的手上,大步出门,直奔刑场……
~
杜仲卿涉及的是一桩命案,一路游街过来,观看的百姓大都知道,此案与温姿等少女的失踪和死亡有关。
百姓大多心怀正义,辛夷追上囚车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到刑场,囚车上果皮瓜菜掷得到处都是,人群里全是骂他死有余辜的,没有一个人同情……
胡曼已经安静下来,她没有看到站在人群里的辛夷,面孔朝下,像个死人。
炽烈的阳光洒在她的后颈上,那是一片洁白的肌肤,在胡曼的身上,这样干净完整的皮肤不多。
而此刻,那个害她变成这般的罪魁祸首杜仲卿就在她的身边,离她不足三丈。
隔着两辆囚车和押解的人群,杜仲卿浑浑噩噩地耷拉着眼皮,听天由命。
今日的监斩官是权知开封府、龙图阁直学士张尧卓,陪坐的除了傅九衢、还有大理寺、刑部的几位官员。
此刻临刑官已然就座,在烈日下的刑台上,各有各的表情。
傅九衢是刑台上年岁最轻的人,一身官服衬得他清俊修长,冷冽的眉眼干练沉稳,丝毫不输那几位年长者,坐在一众官员中间如同傲骨寒梅,十分出众。
“带人犯——杜仲卿,胡曼!”
长声高高地掠过,响彻法场。
辛夷所站的位置刚好面对阳光,她眯了眯眼,往旁边挪了挪,抬眼就与傅九衢的视线撞个正着。
广陵郡王看到她了。
辛夷扯了扯嘴巴,看着傅九衢浓墨似的眼里略带柔和的光芒,微微抿唇一笑,算是同他打一个招呼,然后便赶紧挪开了眼。
人犯从囚车里被押解到刑台上,观斩的人群议论声更大了几分。
一个身着官袍的男子走上前,大声吆喝。
“肃静!”
“肃静!”
四周声音渐弱,慢慢趋于安静。
监刑官照本宣科开始述说人犯所犯的罪行,辛夷认真听着,大抵也是与傅九衢所说的差不多,言词简洁,短短几句,不足为奇。
奇就奇在,监刑官话音一顿,竟当众宣布。
“二案犯恶行滔滔,刑犯杀戮,死不足惜……现本府已上表禀奏朝廷,即日于法场处凌迟之刑。”
凌迟?
喧哗声此起彼伏。
宋刑一共分为五种——笞杖徒流死。但死刑一般只有绞刑和斩刑,真宗时曾两度拒绝凌迟,相当于废止,一直到现在的赵官家执政,天圣九年,因荆湖地方发生“杀人祭鬼”这种恶性案件,赵祯才一怒之下下诏对案首“凌迟斩之”。
从此,恢复了凌迟之刑,为这种酷刑开了口子。
凌迟是极刑,赵祯却是仁厚之君。这么多年,统共也只用过两次而已,皆是为了对穷凶极恶之徒起到威慑作用,并且赵祯还曾亲自下令,限制官吏擅用酷刑。
这一次,对这个卖香的掌柜和这个来历不明的帮凶,却是要用到凌迟?
在场众人始料未及,一片哗然。
辛夷也情不自禁地攥紧了拳头,在人群亢奋的议论声中,一颗心几乎要蹦到嗓子眼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