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想过借刀杀人,让傅九衢以恶制恶,但没有想到这把刀捅得这么狠,直接就要将人抄家灭族。去狄青府上的时候,两个人在马车上相对而坐,许久都没有说话。一直到马车停下,辛夷准备下车,发现这个人仍然端端正正地坐着走神。她弯下腰来,眼睛微眯,不想下车?傅九衢抬头,一双阴冷的眸子闪着魅惑的光。我想到提炼青霉素的办法,若是实验可行,青霉素可大批生产……辛夷:……你一路上就在想这个?傅九衢歪了歪头,不然呢?想什么?辛夷:我以为……算了,没什么。走吧,到狄府了,一会儿你对狄大将军要放尊重一些,别把礼数忘了。还有,别忘了我交代你的话。要跟我混,就要听我的。……傅九衢不喜欢辛夷把他当生活白痴般叮嘱的样子,冷哼一声。不要随便以为。我不是你以为的以为。他只是不在意那些人和事,并不是真的傻子。那什么张家人的一堆破烂事,但凡在他脑子里多留守一秒钟都是对他脑子的不尊重。马车帘子撩开,一股冷风灌进来,有些凉,辛夷下意识瑟缩一下,这才抱着双臂踩着杌子下去。而她身后那男子,轻松跃下,神态悠然地走在前面。辛夷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若是九哥,定能发现她的情绪,只怕这时,他身上那件裘皮氅子已然落在了她的肩膀上。傅九衢走了几步,见她站在原地没动,忽地转身,抄家灭族是不是太随意了一点?辛夷:……傅九衢看她阴晴不定地盯着自己,硬生生接上一句,抄家灭族……官家也不能同意。我看,还是抄家下狱再随便杀几个以儆效尤,差不多了。辛夷:……傅九衢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拢一拢氅子,走回来随在她身侧,低头睨她。再说说,一会见面行什么礼?辛夷:见长辈,行拜礼。傅九衢停步,来,你站好。辛夷狐疑地看着他。傅九衢双手展臂,拢手躬身,我拜一个你看看?声音未落,他便端端正正朝辛夷拜下,姿势很是标准儒雅,叫旁边的丫头侍卫们看得笑容疯狂上扬。看!郡王果然宠郡王妃。行这么大的礼!辛夷:……··狄夫人魏氏极是怕冷,屋子里早早便烧了炉子,暖和得很。辛夷入内,将外袍褪下交给丫头,便走到狄青和魏氏面前跪下。多谢义父仗义相助,女儿这厢有礼了。狄青抬了抬眉,看着站在一侧的傅九衢,捋着胡子眯着眼睛,神情难辨。起来吧,我那也不是仗义相助,而是……被迫屈从。魏氏侧目,看一眼他脸上的不悦,赶紧笑着打圆场,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平白多一个好闺女,这可是旁人享都享不来的福分。翠屏,快端茶来。….茶水是早就准备好的,辛夷跪在二老当前,将托盘里的茶盏高高举过头顶。请义父喝茶。狄青哼一声,接过去呡一口放下。请义母喝茶。魏氏态度比狄青好上许多,双眼笑得皱纹的纹路都深了,欢欢喜喜地接过茶盏喝一口,就将准备好的红包和一个碧玉镯子塞到辛夷的腕上。拿着拿着,此事仓促,我也没来得及准备……辛夷看那镯子便知是好玉,价值定然不菲。换了旁人做到副相的官位,府上自然不差这点银子,但狄青不同,他没有家族根基,又素来清正,但凡攒一点银子又常常拿去补贴家贫的士兵,手上不像别的官员那么阔绰,这应是魏氏能拿出来的最好的礼物了。她诚惶诚恐地接过来,又磕头。多谢义父义母。快起来,傻孩子,跟父母何必如此见外?魏氏没有女儿,看到辛夷这么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姑娘,喜欢得眼睛都亮开来。她瞥一眼狄青,笑盈盈地道:我听说你打小就没了爹娘,可怜的闺女。再往后啊,你就把那个义字儿给去掉,当我们是你的亲爹亲娘便是……辛夷有点受宠若惊。原本借狄青的梯子过这一道坎儿,已是厚着脸皮,突然得此殊遇,一时不知道说点什么才好。来,唤一声娘来听听?魏氏眼里慈爱温和,看得出真心。辛夷抿了抿嘴,原以为要很艰难才能出口的话,轻易便唤出了声。娘……诶,好闺女。哎哟,我的亲闺女,心肝肝肉,你咋会生得这么标致这么水灵呢……咳!狄青不满地轻咳一声,整张脸都黑着。辛夷弱弱地低下头,魏氏瞪狄青一眼,起身拉住辛夷。走,咱们娘俩到房里去说话。很明显,魏氏要拉走他,留下狄青和傅九衢二人。辛夷有些担心这个半路出家的徒弟,拿眼瞟他。傅九衢漆黑的眸子平静如常,看不出深浅。她轻轻应一声,略略低头由魏氏牵了手,去了内宅。魏氏是个温柔善良的妇人。她嫁给狄青时,狄青尚未立下战功,因脸上有黥字,在军中备受冷眼,还是个落魄兵丁。后来狄青一战成名,封妻荫子,她跟着水涨船高,即使娘家没有地位家世,狄青仍然尊她重她,从没人敢小瞧了她去。所以自小就能挑中潜力股的魏氏,对男人自有眼色。阿九待你是不是与往日不同?辛夷吓一跳,笑了笑才道:娘为何有此一问?魏氏笑着扫她一眼,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小两口有问题。是阿九变心了,还是你们小夫妻闹别扭了?真是不能小瞧女人的第六感。想到九哥,辛夷的鼻腔莫名地一酸,低下头说话,声音都变了。….是有一点点……闹别扭。魏氏跟着便笑了起来,要说他那些个徒弟里头,就数阿九脾气古怪难伺候,也真是难为你了……说到这里,魏氏顿了顿,摆手示意几个丫头退下,这才和辛夷小声嘀咕。你道那天,他做了什么?做了什么?辛夷好奇。哎哟,真把他师父给气坏了。魏氏提起那日的事情有些忍不住笑意,唇角不停上扬,原本他只要派人来知会一声,认义女的事情,他师父自会应下。可这个阿九倒好,径直来信要挟,说他师父若不肯同意认下你,他便要将他师父的隐事抖露出去……隐事?辛夷狐疑。魏氏浅咳一下,不好意思地道:你父亲有一桩隐疾,久治未愈,后来是阿九托了周老先生过来才调理好的。魏氏不肯明说,自然是不便启齿的病症。可辛夷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一桩。她不知道但傅九衢知道的病,难不成是花柳?不应该呀。辛夷不便多问,只是老实地坐着,继续听魏氏笑着数落傅九衢。要不是他今日全须全尾地站在面前,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被鬼上身,做出这么邪门的事情……是该好好管教一番才是。一会儿你父亲要是说了什么,或是脸色不好看,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不是对你,是在气阿九呢。不会的。辛夷微笑,他是该受些教训。··在内宅里,辛夷陪魏氏说了许久的话。魏氏出身寒微,平常少与官家太太打交道,不太会钩心斗角那一套,说话率真、直接。而辛夷知识量丰富,有问有答,常常逗得魏氏合不拢嘴。两人相谈甚欢,一直到用膳,这才携手过去。今儿狄青夫妇认女,魏氏特地吩咐了厨房弄得精致些,但比起长公主府,一桌子家常菜算是清淡朴素。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狄青和傅九衢相谈后,脸色比方才好看了许多,但最热情的还是魏氏,她把辛夷当宝贝女儿似的看待,劝吃劝喝,挨了狄青好几记冷眼,不仅不收敛,甚至还瞪了回去。辛夷默默吃一嘴狗粮,又被魏氏投喂得肚肥腹圆,回府时还在不停打嗝。府里安静一片。管家来禀报,说晌午后就有官差过来,将张正祥一家几口带走了。与他们料想的一样,张正祥闹到府上要孩子的事情踩到了赵官家的痛处。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为免事态扩大,干脆就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待到牢里好了。辛夷是次日去药坊的时候,见到张家大嫂龚氏,才知道傅九衢在门外就将她和张大郎逐出家门一事的。当时让张大郎两口子很下不来台。如今一想,他们岂不是因此逃过一劫?她很意外。一个六亲不认冷酷无情的怪物,对张大郎夫妇却有几分善心?.姒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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