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傅九衢的面,葛庸急得猛拍桌子,气呼呼地道:傅九衢面不改色,葛庸连连抱拳行礼,傅九衢轻握酒盏,斜睨他一眼,淡淡地笑。广陵郡王发了话,葛庸再是不愿,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他心里头骂着儿子不省心,只会给老子惹麻烦,脸上却是赔着笑。这时,十二楼外面已经围满了人,连同十二楼里的姑娘仆役们也都纷纷探出头去,帮腔地帮腔、瞧热闹的瞧热闹,还有小孩子穿插其间,打打闹闹。葛庸脸上无光,恨不得把那狗东西拉到跟前来打几十个板子。可这事情虽然闹得难看,说大也不大。再昂贵的摩喝乐又如何?儿子孝敬老子,天经地义,大不了说他教子无方。葛庸行事素来端正谨慎,偶尔一桩小事,广陵郡王也寻不到他多大的错处……葛庸做好了心理准备,故作镇定地笑脸迎上去,朝四周拱手请罪。陈氏从人群里挤了过来。得知是儿子送来的玩意儿,她那悬着的半颗心也算落下了。天下没有不疼孩儿的娘,也没有不想炫耀儿子的娘。在通判府,还有两个庶出的小儿子,性情唯诺,谨小慎微,却更得葛庸喜欢,陈氏早就看不过眼了,借此机会也想替亲生儿子长长脸。她走上前来,笑道:葛庸冷冷剜她一眼。心里骂着这个无知蠢妇,无可奈何地一叹。两个力夫应一声,笑盈盈地打开木箱的铁锁,将木门从中分开。一座栩栩如生的摩睺罗孩儿站立在木箱里,一袭碧纱从头罩下,笼在其间的人影曼妙娇颜,且不说那一身衣饰和华服,单看这细腻模样,也不枉四个字。人群里爆发出一片叹声,啧啧称奇。陈氏听到有人夸儿子孝顺,得意地看了葛庸一眼。时下有一些精巧的摩睺罗孩儿,身体丨内部配有机械装置,确实是可以动的,但也没有像这座摩睺罗那般,如同真人一般……众人震惊地看着那个摩喝乐……却见她突然拂开头上碧纱,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走出木箱,众目睽睽之下朝葛庸屈膝拜下。葛庸身子一抖,变了脸色。郁湄低低垂眸,葛庸当然不信她的话,沉着脸,暗自紧张。陈氏却不知情,笑眯眯将她扶起来。郁湄低头,不看陈氏的脸。陈氏的脸惨然变色。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葛庸,再看看郁湄。这些年,通判府里的确实有几个姨娘,但也没有陈氏说得那么夸张。葛庸偷吃是一回事,维护官声又是一回事,至少在人前,他还是端方正直的一方大员。陈氏怜惜郁湄,虽不至于拿她当干闺女看,但前前后后为她操劳,也是用了几分真心的。真心最是不容亵渎。多少年的委屈顷刻袭上心来,陈氏甚至都没有半分怀疑,她知道葛庸干得出来这种事,帕子掩面,当即哭啼起来。葛庸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见郁湄怔怔而跪,而一侧的广陵郡王面色不动,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那郡王妃却是假模假样地劝慰起了陈氏来。一时间,他怒火中烧,又无可奈何。他可以当场否认这件事,但人家把事情做得这么实了,保不准还有别的手段和证据。闹得时间越长,传得越广,越是丢人现眼……他想:承认下来,也无非是睡个女人的事,说到底是私事。再这么闹下去,保不齐会牵扯些什么别的乱子……葛庸想要息事宁人,心里权衡一下利弊,灰白着脸重重地一叹,转身朝傅九衢拱手拜下。傅九衢负手而立,神色淡淡,葛庸垂头丧气,傅九衢:他不动声色,一脸清风云淡,骄姿矜贵。葛庸在心里将他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悻悻地拉着陈氏,带着郁湄在人群的指指点点里,黯然退场。回府的马车上,辛夷笑倒在傅九衢的身上。十二楼这个地点挑得好,不仅为傅九衢洗清了长久以来的冤枉,这件事情,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扬州府,老百姓自有编撰故事的能力,辛夷再小施点手段,让药铺里往外散布一些真相,就会闹得人尽皆知。当然,葛庸不会猜不到背后是他和傅九衢下的黑手。但辛夷眼下管不了这么多了。憋屈了这么久,总算报了一箭之仇,她今天要趁着七夕节,好好庆贺一番。.br>傅九衢看她说得悲壮,不由好笑。辛夷讶异,傅九衢淡淡地道:辛夷笑着扬起脸来,傅九衢靠在马车上,慵懒而笑,辛夷哼声睨他,傅九衢微微凝神,停顿片刻才道:刻意深埋的记忆被唤醒,辛夷心里莫名有些乱。傅九衢很快发现这是自己跟自己找不自在。那是一个他无法面对也无法战胜的对手,他再是吃味,再是嫉妒,也无能为力。事已至此,谁提谁傻。他慌忙将辛夷拢入怀里,辛夷微微一笑,看着他清俊的面孔有几不可察的红润,微微撇了撇嘴,傅九衢松一口气。辛夷又笑着倒在他的怀里,傅九衢心里一荡,拢住怀里的小娘子,低头在她额头一吻。··七夕这天夜里,葛大人府上乌烟瘴气,哭闹不休。彼时,辛夷和傅九衢正带着一大家子人,围坐筵饮。桌上瓜果酒炙,庭院里焚香阵阵,拜祭牵牛织女星,尽情地吃喝玩乐,好不快活。府衙的另一个角落,黑暗笼罩了墙外花木。一个人影轻飘飘地攀上去,探视着地牢的方向。哐当!夜灯下,弈川将红豆从地牢里带了出来,丢给她一个包袱,厉色道:红豆匍匐在地下,磕了个头,弈川不耐烦地摆摆手,随从点头应声,弈川头也没回地走了,红豆哭哭啼啼地将包袱搭在肩膀上,越去越远,墙的这头,那人影慢慢地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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