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刚在辛夷药坊的院子里停下,轩儿就从屋子里跳出来。“娘,安姨,东家来了……”今日药堂上没有病人,除了留守的伙计,全都涌了过来,看东家带来的礼物。就连周道子都像个孩子似的,牵着同样疯疯癫癫的范典狱往这边跑。“礼物……好吃的,有好吃的咯……”范典狱这两日子状态好了许多,跟周道子格外亲近,也跑过来围观“好吃的”。辛夷看这二人组合有点辣眼睛。“都别急,大家都有……”马车上装得满满当当,段隋带了两个侍卫负责押车过来,在辛夷的指挥下,笑盈盈地将打包好的礼物搬下来,堆在院墙下。辛夷笑道:“大家排好队,来领年终奖了。”伙计们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年终奖不是今年才有自从到辛夷药坊干活,每到过年那天,东家都会给年礼,再发一笔大钱。东家有良心,他们也更卖力地干活……人群排成两列,一人拎一份礼物,拿了个大红包。分发完,院墙边上还堆放了许多,因为轮休从腊月二十那天就开始了,剩下这些是属于休假那些人的,辛夷将剩下的红包都交给安娘子。“这两日我府里事多,不一定有时间过来,等他们来了你再分发下去。”“姐姐~”湘灵扬起手上的信,小跑着过来,“递铺送来的信。南京来的……”眼下南京只有良人一个人。辛夷接过来拆开,认真地阅读。良人喜欢会读书的文人,自己也十分好学,这些年的历练里她成长得最快,一封信写得条理清晰,文采斐然,字迹更是行云流水落笔大气得不似女子……“良人说南京九十一药铺已找好了新管事,这些日子新管事已经熟悉了店里的运作,待到年后天气好起来,她就回京……”湘灵:“太好了。”两个人有说有笑,辛夷转头发现段隋弓着腰在那里收拾院墙边没有发完的礼物,拎到左边,又拎到右边,看上去很忙碌,其实……就是在摸鱼。“段侍卫。”辛夷叫他。段隋吓一跳,抬起头来看她。“郡王妃有什么吩咐?”辛夷指指那礼物,“你在做什么?称重吗?”段隋被辛夷那双眼睛盯着,很是不自在地尬笑。“闲着无事,练功,嘿,练练功……”辛夷指向院墙那边的石磨,“要练功,你不如去举石?”段隋:……辛夷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走开了。这小子分明就是想偷听良人信上说了什么,又不好意思明着听。这些年来,一个未娶,一个未嫁。良人是有自己的执念,段隋从回京那天就嚷嚷着家里在给他相媳妇……可就辛夷所知,段家相的女子中不乏温婉贤惠、姿色可人的,人家没哪点配不上段隋,他却挑三拣四,一个都瞧不上。辛夷撞了撞湘灵的胳膊。“等你姐回来,这个媒人,你来做吧。”湘灵还在看信,她没有良人那么好学,看信都看得很慢,闻声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回看段隋一眼。“我看能成,这媒婆我当定了。等过完年,我就让夫君盯着段二念书,不读就打!”辛夷:……周围的人都在笑,还时不时地看着自己,这让段隋很是摸不着头脑,转头问身侧的侍卫。“我有那么好看吗?”辛夷和众人寒暄片刻,就准备打道回府了。今日除夕,孩子们都没有带过来,她得回去陪家人吃饭。安娘子和胡曼几个很是舍不得,拉着说了会子话,才送到马车边。··五杂巷临河的僻静小院里,只有傅九衢、曹翊、蔡祁三个人。屋子里很安静,侍卫都在外面,三人说话很是随便。蔡祁打个哈欠:“大过年地陪你们出来乱晃,唉!我早上才跟我们家母老虎吵过架,回头她追问起来,我便说是你们两个带我去看花魁娘子了……”“随便。”傅九衢手抚玉扳指,没有情绪地回应。蔡祁哼一声,扭头。“还是曹大人好,曹夫人那叫一个贤名满京,肯定不会管束你吧……”“咳!”曹翊似乎并不想说这个,“仇峻山约我们来此,到底是何用意……”傅九衢抬了抬眼,“大抵是有线索了……”当初他们没有带走仇峻山这个逃犯,而是留他在五杂巷继续经营冥衣店,便是为了这个。曹翊点点头,不答。这时,后门的帘子被人撩开了。“九爷,仇峻山过来了。”声音未落,一个魁梧的汉子便紧跟着程苍走了进来。他体型庞大,像一座山。“草民仇峻山见过郡王,曹大人,小侯爷。”他朝三人一一行礼,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蔡祁好奇地看过去,“这是什么?”傅九衢和曹翊不动声色。因为仇峻山曾假冒过“百晓生”给傅九衢递信,那件事后,傅九衢便让他将错就错,继续以百晓生名义行事,售卖消息,替人解惑。“除了那些问姻缘问前程,有用的只有这个人的信……”他指了指那个信封。“这个人统共给了俺五百两。第一封信一百两,第一个问题是,辛夷药坊里住的那个和尚,是不是还活着……”曹翊:“你怎么回的?”仇峻山道:“俺听郡王的,回复了两个字:活的。”顿了顿,他接着道:“他第二封信里,也是一百两银子,问俺大相国寺进献给官家的祥瑞菩提子,是怎么回事。”曹翊眉头皱起,看着他。这次不待问,仇峻山就说了。“俺还是按郡王所言回复了他两个字:假的。”一听这个蔡祁就抽气,大声道:“此人甚是狡猾呀,分明是想借百晓生的口探听我们知道多少事情……”假百晓生当然知道仇峻山这个百晓生也是冒牌货,甚至知道是傅九衢在背后指使,可他还是冒着风险来买消息,分明就是心里没底,借机套话……傅九衢不理蔡祁,看着仇峻山。“继续说。”仇峻山道:“第三封信还是一百两,信里就只有四个字……”“哪四个字?”蔡祁迫不及待地问。“该不该死?”仇峻山道。“好家伙!”蔡祁道:“不点名,不道姓,莫名其妙问这个,是想吓唬谁?”仇峻山看了看他,又看向傅九衢:“俺仍然依言回复了两个字……该死。”说罢,他将第四封信展示出来,上面有一个地址,还有二百两。“他约俺去此处相见……”蔡祁愣怔一下,“哟嗬,还加价了?一百两变二百两?”仇峻山粗犷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这是要送俺上路吗?郡王,眼下俺当如何是好?”傅九衢转动着玉扳指,冷笑一声,“不见。”“啊?”蔡祁很是意外。仇峻山:“难道不该以俺为饵,撒网抓人吗……”蔡祁:“对呀,地址都有了,现在不抓等着过年吗?”傅九衢抬头,黑眸森冷,“是的,等过年。”蔡祁不解地眯起眼睛,“我不懂,你打什么哑谜?”曹翊叹息一声,“这个人不会去的。他写下地址只是为了试探。如果我们去抓人,才是中了他的奸计呢。”蔡祁有点泄气,低低骂了一句,“这个人也太狡猾了……那我们眼下该怎么办?”看书喇他从小就是个纨绔,不爱读书,不爱动脑子,玩不来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戏,要不是武艺好,也混不到皇城司的差事,一听这些斗智斗勇的事情,一个头两个大。看他焦头烂额的样子,傅九衢也严肃了许多:“这个人对你我了若指掌,我们能想到的,他也能想到……”“啊?”蔡祁的头更大了。对他们了若指掌的人,那更难对付了。话又说回来,这么厉害的人,会是谁呢?傅九衢没有回答他,而是朝仇峻山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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