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喜之日……因为一个下人的妹妹毁了?”
陈则行低声自言自语的重复道,“一个下人的妹妹……”
他骤然发难,红着眼眶望向身前同自己心爱之人相似的容颜,哽咽道:“你为什么不拦住她?”
他只觉心中苦涩快要溢出。
他曾以为,婉儿是看不上自己才同他人逃婚……如今知道内情,心下也没好受半分。
他啊,在心上人的眼中甚至不如一个下人的妹妹重要。
他的婚事就像一场随时都能中断的宴会,主人宋婉儿已然悄无声息的先行离席……
青梅竹马二十载,她说断,前尘往事便要断的一干二净。
“豆蔻之时,桃花树下,心悦君兮道不尽”喜袍男子神情恍惚,眼中蓄满了春日水。
“及笄之日,踏破兰亭,退还红笺算不明”
“正雍十一年秋,她拒绝了中都数家适婚儿郎……”
“如今六年即逝,我已及冠,终不负卿意,八抬大轿,红妆十里,宾客满座。”
“最终娶的,竟不是她……”
“她若是不喜欢我,就不要答应我啊!为什么要在收了我的婚贴后又一走了之啊!!!”
喜袍男子的眼泪绷不住的落下,情绪似放闸的江河,引水长流。他弓着背将头埋在自己的腿上,红绸绫罗泪湿襟。
美梦恰如此时地上的金丝瓷盘。
大多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李涯低眉垂眸,心想自己是不是下手重了。
他轻轻用手抚摸在陈则行的背上,指下的红绸质感细腻绵柔,冰凉舒爽,应和对面女子的喜袍是同样千金难求的仙人法衣。
凡人着仙人法衣,是不能尽其用,少有器修愿意接这种委托。
能着的护身法衣,连他也就仅有一件,但他那是天子特赐的御敌战甲。
陈大为了娶婉儿,当真是费劲了心思。
李涯任由他在身旁呜咽,心中不禁懊恼,“怎么最近周围总有人悲痛欲绝……是不是虹妖的妖力还在自己的周围。”
短短两天,已经有三个爷们在他边上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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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半晌,陈则行哭的似是口干舌燥。自己起身,胡乱用手帕抹了把脸,取了壶香案上的合卺酒,仰头直接对着壶嘴灌了大半口。
摇摇晃晃重新坐回到李涯身侧,努力睁着哭肿的眼,冲床上的宋燕儿说道:“燕儿,你继续讲。”
少女神色迷茫,她觉得自己同姐姐做的这事果然远超世俗所能接受,连她自己现在一团乱麻。
她回忆着自己与姐姐相处的点点滴滴,犹豫的道:“姐姐其实也是为了我……我也很想见一见长河落日是个什么景象……”
“可是我自幼体弱多病,离不了中都,所以姐姐答应了我,会写信给我,细细同我讲她自此遇见的每一处山河……”
少女说道最后时,语气一转,眼中的迷蒙与空洞消失,恰如拨云见日,尤为坚定的道
“姐姐,是应该离开的。”
“……那我呢?!那我又算什么?!”陈则行忍不住大声反驳道。
窗上大红色的囍字突兀的映在几人眼中。
书香世家出了两个与世俗背道而行的女子,世人会不会说是因为女子读的书多了,才会做出这种离经叛道之事。
李涯拍了拍欲哭的喜袍男子,他对此也想不明白,女扮男装让他总是下意识的代入从男人的角度去考虑事情。
他发现自己下意识的如果想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竟然是控制住书籍……禁止女子读书……
意识到这想法后,她浑身激起了冷汗。他是她,到底不是男人。
着甲纵马之人欲着彩裳,覆粉点脂之人欲行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