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神武广场每每行刑,都不免有人挤进内里吃杖子,记吃不记打,令人无奈。
“我说老婶子,您能可着点挤不?不省着点力气,等午后问斩时候,您怕是看都看不动了。”
王川和同僚拉开线组成稀疏的墙,后面却被挤得厉害,快要拦不住往前,不得不和身后商议。
“又不是我要挤,后面的人推我。”
背后那大妈道。
王川往后一看翻了个白眼:“您看您身后有人没?”
那大妈不说话了。旁边的人却还在拥挤个不停。王川感觉自己像在拦着一条大浪,随着午时渐近,那浪越来越猛,随时有可能把自己冲垮。
“都别挤,都别挤,他娘的挤什么挤?”
同僚们纷纷叫唤,却收效甚微。浪潮往里涌着,为了某一刻飞起的头颅奋不顾身。圈界一圈一圈缩小。幸亏门中经验充足,早有所料,人们挤过来,离本来预想的界限还有些个距离。
王川本来还有心看一看平道安的终了。但这会儿再没了心思。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场杀头表演,赶紧歇息歇息去。他现在只觉自己腰都有些困了。
时近中午,囚车、狱卒、罪犯、刽子手、行刑官纷纷入场。有几个人很给面子地从人缝间挤过,趁着捕快们左右难顾周全挤了进来,让狱卒手里刑杖有了用武之地。
“找死!”
狱卒毫不客气,眼睛一瞪,手中长棍“啪啪”打下,那些个人连连惨叫,退了回去,四周百姓见状,这才稍稍消停,不敢往前。
当午后终于到来,行刑官一声“斩”字在神武广场的苍穹里炸开,王川看到几颗头颅飞起、几泊鲜血飞射,如同烟花。人群里没有欢呼,却有惊叫。即使挤着急着来看,也有人接受不能,在人群中晕倒。
伴随着人群的惊叫、喧哗,王川的心情也为之一变。
他说不清楚这种变化到底是什么样子,他曾经以为自己会有“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之类的爽感,抑或“整个世界清净了”的胜利之后的寂寞空虚。但到了这会儿,他只是觉得这一切终于快要结束了,自己终于快要能够回家休息了。
准备一上午,砍头只在一瞬间。人们看个热闹,但没有人喜欢守着一地的头颅、鲜血、狼藉看个没完。等刑场收去,围观打酱油的人们也逐渐散去。六扇门最后收队,把神武广场留给专门的人收拾。
临走的时候,王川看到青龙区衙门的同僚已经逮了好几个偷偷去拿馒头蘸血的蠢材。不过这世界人血馒头的用法似乎和鲁迅先生笔下的用法并不一样,只是王川并没有心情去了解。
回了家去,王川把一身衣服全脱下了洗了,又叫陈莲煮热水洗了个澡,将自己全洗了一遍。神武广场那般大、人又那般多,杀那么几个人,血腥气当然泡不到王川身上。但王川还是想洗一洗,好把一身晦气全洗完了,算个心理安慰。
当他沐浴而出,披上新衣一身清爽,他忽然感觉不只是神武广场上的一切离自己远去,那些花街柳巷逍遥合欢、还有忙忙碌碌满心不平,也都在忽然之间远去。
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恰似被摸的鱼般不胜娇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