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的哀痛压在心底,贺阑苦涩道:“我知道自己有愧,他的真情我浅尝辄止,不是不愿,是不敢。”
“你真……不是东西!”解灵胥眉心紧蹙,不由别开视线——“如今方浔生死不明,难道你不觉得自己该为他做些什么吗?”
贺阑:“方浔有御身符加持,伤的只是护他的金身,里间之人大抵无碍。”
“那你不早说!”解灵胥眼角微抽,旋即像是猛然明白什么似的:“去除御身符,方浔的记忆就会恢复,是吗?”
前者目色黯然,有些艰难地闭上眼——
“我怕……我怕他恨我。”
“那你便想看着方浔死在你面前,就为了让他不恨你?最后的那一刻心里也挂念着你吗?”
贺阑身子一颤,神色有些疏离:“不,我不会……不会再伤害他。过去的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我太过自私,该遭人唾弃,他若是恨,便恨吧。”
见前者颓然痛苦的模样,解灵胥顿觉如鲠在喉,
“贺阑,解开方浔身上的御身符吧,你该放过他了。”
贺阑苦笑片刻,像是释怀一般:“是啊,我该让他从我身边逃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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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里屋的贺阑替方浔解除御身符,轻扣上房门,解灵胥不由长叹了口气……自己那不长心的哥哥同方浔恩怨情仇终将摆在眼前,也不知这二人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行过转角,见迎面是隐幽阁阁主的身影,解灵胥倏地呼吸微促——
“本座说了,待在皇宫也不见得就能安生。”
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解灵胥耳际,后者却是觉味出了些许别意,不知眼前之人方才的话语究竟是对自己劫后余生的慨叹还是有意警告,解灵胥倏地觉得有些心慌难安。
前人一挥衣袖,径自离开了此地,留解灵胥一人出神地站在原地心头似有乱麻纠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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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解灵胥端着一碗药膳站在门侧,抬眼见床榻上的方浔已然清醒……他起身靠坐在床头,心神不属的样子静谧安然,余辉在他身上撒下一抹残光败影,显得其愈加消瘦苍白,久违的记忆似乎打碎了他所有念想,夺去了他眼里的光彩……
暗叹了口气,解灵胥移步到前人身侧——
“你……还好吗?”
解灵胥刻意放低语调,前人的声音却是愈加细微弱小,方浔轻轻点头道:
“嗯,伤口已经不痛了。”
……大概是疼在心底,皮肉伤的伤痛便算不得什么……
……贺阑在方浔身边守了一夜,见他要醒却是仓皇逃离,大抵是怕方浔见了自己,眼中的恨意会教自己不敢面对,也无法承受……
“你……同贺阑,你们的事……你都记起了吗?”
解灵胥眉心微蹙,不敢在他面前提起贺阑的名字,生怕自己触及前者的痛楚,让他心里难受。
方浔目色黯然,只低声喃喃道:“贺阑公子……”
少年苦涩一笑,清澈的眸子中闪烁着些许晶莹:“我记得……记得从前的一起,记得他如何踏进方府,如何用手里的剑将我身旁之人一个个斩杀殆尽,我记得他如何冷酷决意,面无表情地将我扔进尸骨堆里。”
见他神色悲怆,解灵胥不由心头微颤:“你……恨贺阑吗?”
方浔缓缓闭上眼,嚼着的泪水却是于此刻骤然决堤,打湿了他浓密的睫羽:
“他杀了我全家,害得我孑然孤苦却独独对他一往情深。恨他……我应该恨他,不止是恨,甚至该想杀了他,对吗?”
看着眼前泪落成珠的人,解灵胥心下一怔,却见他捂住自己的脸,抽泣得不住颤抖:
“可就算我知道了一切,我还是没办法恨他啊……!我还是喜欢他,不能自已地喜欢他,他为什么要出现在在我生命里,为什么带给我伤害,却还让我无法忘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