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你这身上没毛的地方真是丑死了,本来山魈就很丑,你这样子怕是能把小孩吓的尿床。”男人蹲下来嘟囔,“还是找个东西把你胸前的那个字遮住吧。”
这之后过了二十六天,小山魈一直躲避着他,它被训练的很好,会自己处理排泄物,知道在铁笼里的那个沙盆上厕所,男人这些天里不在木屋内使用明火,每天都把该喂给它的肉,放在铁笼前。
第二十七天的早晨,他和往常一样,端着碗蹲下来。
小山魈抬头看着男人,慢慢地用那瘦弱的手臂,伸出了笼口,男人默默地看着它,它竟然谨慎地往外爬行,来到了笼子外面,站在木板旁边,在男人的身边进食。
男人对着它伸出了手,它看了许久,主动把爪子放在了男人的手心。
当男人握住那只爪子的时候,他感觉到他和这只小山魈之间,有了联系。
男人要离开的时候,它表现的有些不舍,小心翼翼地把爪子收了回去,又回到了笼子里。
这之后又过了五十二天,山魈除了睡觉的时候会待在那个笼子,其它时候,它就待在外面。
男人用伤药和细布,为它包扎,它身上烫伤的地方很多,一开始它还不会配合,但后来换药的时候,它就知道主动抬起自己的手臂。
男人尝试着教会它一些人类才会做的事情,比如说话和写字,但并不成功。
男人放弃了这两件事,转而想要让它克服对火焰的恐惧,这天夜晚,男人在它的面前点燃了一只蜡烛,当火焰燃起的那一瞬间,它立刻就失去了平静。
仅仅是手指大小的一束火焰,就让它重新变成那个苦工,它跪拜在地上,像是在乞求男人的原谅。
一整夜,男人只是盘腿坐在地上,在他的面前是那支燃烧的蜡烛和备受惊吓的小山魈。
木屋内极为安静,微弱的火光驱散了黑暗,小山魈跪了许久才抬起头来。
它在男人的注视之下,站了起来,男人对它招手,它虽然全身颤抖,但还是弓着背,来到了男人的身边。
那束小小的火苗,倒映在它黑夜般的双眸之中,男人摸了摸它的脑袋,轻声说:“看吧,火其实并不可怕。”
这一天起,男人又可以在火塘子里烧火了。
他带着山魈走出了木屋,小家伙从出生的时候就在矿场生活,从没有在野外狩猎过,他带着它用人类的方式狩猎,教它使用工具,使用斧头与弓箭,斧头它用的不错,但弓箭对它来说太困难了。
三年后,小山魈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甚至能让它自己去抓捕猎物,砍来柴火。
“你以后应该也很难再长大了。”男人将一个护胸绑在了山魈的胸前,“就用这东西把伱的胸口遮住吧,不然实在是太难看了。”
男人不再一整天待在小木屋里了,他有时会外出,一出去就是两三个月,他不再花费那么多时间在山魈身上。
如此,过了七年,男人最后教山魈学会了用剑,他把他的剑留给了山魈。
“你自由了,回去你该回去的地方吧。”男人指着大山说,“如果你不想回去,住在这个木屋里也可以,我以后不会再回来了,这十年里,你让我学习到了很多东西,这把剑就当做我的送别礼吧。”
...
“我和它一起生活了十年,如今它已经有独立生存下去的能力,它或许感觉到了什么,我离开前的最后一晚,它用它的爪子握住了我的手,我忽然想起它还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它很喜欢这么做。”
“十年过去,它依然没有学会说话和写字,它想表达什么意思呢?我陪它度过了它近乎三分之二的生命,它也许是在表达感谢,也许是不舍,又也许是在和我告别。”
“我不想再干涉它接下来的时间,或许多年以后我还会回到这里,那时它还会认得我么?它还活着么?它会不会已经找到了伴侣,诞下幼崽?未来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希望我有机会能看到其中一种。”
庄行合上了日记,看向了那个安静坐在火塘前的老山魈。
它的眼睛一直看着火塘的对面,好像在与某人对视。
许多年前,真的有那么一个人吧?
这间木屋里,只有他们两个,它望着那团火,在没有同类的地方,学习着人类的事情。
庄行忽然想起它走在森林里的单薄背影,那个人走后,这些年它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么?
寂静的深夜里,它孤独坐在火塘前面,等待着一个也许永远等不到的人。
它的手中还握着那块锈迹斑斑的护胸,那上面好像镌刻了它的每一天,它已经从日记中的小山魈变成老山魈了。
很多年前,它也曾被人虐待过,所以它看到楚胜被打断腿的时候,反应才会那么激烈吧,因为它知道那有多疼,有多么让人害怕。
它一定是那个时候,才认清了那些人的本质。
它一定是把师兄当成了坏人,才想要把庄行和芸苓救出来。
它本来是来救人的,可看到芸苓催动玄火符的时候,它又想起了些什么呢?
当庄行为它包扎的时候,它又想起了什么呢?
庄行忽然觉得很难过,看着山魈那削瘦苍老的身影,有一种潮水似的孤独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