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韩望获简单回了一句。
对格纳瓦来说,这更不是问题。
这时,双腿萎缩的镇长骑着他大脑发育不全的儿子走了过来,就之前讨论过的目的地和曾朵又详细地交流了一番。
弄清楚具体的情况后,他回到一堆堆篝火前,啪啪拍了两下掌。
所有未熟睡的镇民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镇长清了清喉咙,大声说道:
“我知道大家都很害怕,要抛弃住了那么多年的镇子,抛弃我们自己开垦出来的田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但我们不得不这么做。成为实验品的下场,相信你们都看到了,‘最初城’的庞大我们也都有体会,这不是我们能抗衡的,或许可以赢上那么一次,但赢不了很多次,而只要输上一次,我们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这说的都是肺腑之言,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得到了镇民们的点头回应。
镇长继续说道:
“流浪其实才是灰土上大部分人类的生存状态,每隔几年,或者更短,他们就会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迁徙。比起他们,我们其实要好很多,至少我们被‘最初城’的人抓住之后,还有机会逃出来,还能活下去!”
这段话让不少镇民心中积压的恐慌和不安缓慢释放了出来,终于有了点逃出生天的感觉。
镇长环顾了一圈,声音又拔高了少许:
“曾朵告诉我,她找到了一个适合定居的地方,那里有足够的水源饮用,有荒废的农田开垦,有废弃的遗迹改造,而现在是夏天,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忙碌。
“只要获得了第一次丰收,新的初春镇就将建立起来!
“还有……”
说到这里,镇长突然有些激动:
“那里没有污染,没有污染!
“我们的后代会慢慢正常起来,不再遭受畸变带来的痛苦!”
他话音刚落,初春镇的镇民们就一下哗然,他们左顾右盼,交头接耳,想确认镇长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曾朵将双手合拢,围成喇叭状,放到了嘴前,“我保证!”
她今天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能力,有非常厉害的同伴,将大家从“最初城”守军看管下救了出来,不知不觉已成为镇民们依赖的、相信的对象,所以,她的保证足够有效和可信。
短暂的静默后,那些奇形怪状的镇民们发出了各种各样的声音:
“万岁!”
“乌拉!”
“老天爷开眼!”
……
他们的激动溢于言表,将睡着的镇民们都吵醒了过来。
看到那一张张熟悉面孔的变化,听到他们毫无保留的呼喊,曾朵一时竟有点恍惚。
她似乎已带领所有人抵达了那处山坳,和大家一起清除杂草,重开农田,和街坊邻居们一块修建沟渠,引来洁净的水源,和亲戚朋友们收割着麦穗,在忙碌之后,围于餐桌旁,用清水当酒,尽情享受……
那一幅幅画面是如此美好,曾朵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及,可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等到场面平复下来,站在最外围的韩望获侧头看了她一眼:
“是不是开始留恋这个世界,舍不得死了?”
曾朵诚实地回答道:
“有一点。
“不过,放心,我会履行承诺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
韩望获不置可否,望着前方道:
“你难道就学不会自私一点?
“爱别人之前先爱自己。”
曾朵抓了下自己的短发:
“我也想,可是……”
她疑惑地看向韩望获:
“你说这些,不怕我反悔,拼命想活下去吗?
“你不爱自己了,不自私了?”
韩望获沉默着没有回答。
格纳瓦在周围做着巡逻,没参与他们的对话。
…………
最初城,红巨狼区,一栋还算高档的公寓下方。
趁夜弄来所需药物和器材的蒋白棉、商见曜走进了大门。
看了眼大堂内的信报箱架子,蒋白棉走了过去,找到自己等人租住的那个房间的门牌号,看里面是否有今日份的报纸,想以此了解更多的最初城局势。
——她记得租的时候,房东专门提过,他有订全年的《最初城日报》。
或许是今天的动乱让报纸没有印刷或者派送,信报箱内空空荡荡,只躺着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信?蒋白棉疑惑地将那封信拿了出来,检查了一番,当场把它拆开。
信内是两张薄薄的纸,对应两份医疗报告。
报告上说除非更换心脏和骨髓,否则病人活不了多久。
同时,它们还提到了一些药物的搭配,说按照这个方案治疗,且调养得当,一个病人能多活至少半年,一个差不多三个月。
“老韩和曾朵的医疗报告?禅那伽大师寄过来的?他没有怪罪我们提前逃离?”蒋白棉和商见曜对视了一眼,小声自语起来,“‘预言’能力真神奇啊……”
商见曜点了点头:
“禅那伽大师真是个好人。”
对此,蒋白棉深表赞同。
禅那伽大师是真正的慈悲为怀。
…………
最初城,悉卡罗寺,外面街道上。
监察官亚历山大望着灯火通明的七层佛刹,听着隐隐回荡的诵经声,对身旁的女儿伽罗兰叹了口气道:
“禅那伽大师圆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