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姜能以女子之身君临大雍二十年,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越发有兴致:“诸位如此迫不及地推荐自家千金,仿佛她们嫁不出去似的。既如此,朕也做一回好事,给她们赐婚好了。”
他一顿乱点鸳鸯谱。
天枢手上握有长安城所有世家的关系谱,哪家跟哪家是仇家,他一清二楚,并且很喜欢把仇家跟仇家点成亲家,不过一时半刻,一半朝臣的脸都变绿了!
萧弈满意地站起身:“中秋夜宴,便到此为止。立太子之事,谁也不得置喙。昔年沈皇后独裁霸道,诸位且记得,朕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
蟠龙黄铜三鼎酒樽,被重重掷在矮案上。
他拂袖离去。
宫娥内侍连忙拿着掌扇、宫灯等物跟上,仪驾浩浩荡荡不容侵犯。
风露殿陷入难言的寂静。
南宝衣的心情却很不错,拿起银调羹,欢快地挖燕窝粥吃。
二哥哥特意吩咐御膳房给她炖的,满殿人里只有她有,别的小娘子都没有!
她吃得开心,冷不防被南广敲了敲脑袋,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了他那么久,也不知道努把力生个儿子,气死我了!”
南宝衣从白釉小碗里抬起眼睛。
她笑起来时,那双丹凤眼弯弯的亮晶晶的,像是两轮月牙儿。
又甜又乖。
老夫人怜惜地摸摸她的头:“我如今倒是看开了,咱们家原也不是高门,去争那个做什么?今夜看天子和朝臣博弈,实在惊心动魄。可见那个位子不容易坐,坐着,怕也不舒服。咱们安安分分不争那个,好好经营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南宝衣咽下燕窝粥,点头如小鸡啄米:“是这个理!爹你那么笨,你的外孙万一也很笨那可就完啦!”
“嗨你这孩子!”
今夜国宴,群臣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只有南家人乐呵呵的,落在群臣眼里,跟傻狍子似的,毕竟原本他们家闺女才是最有希望成为皇后的,万一下一胎生了个皇子,岂不就是新帝的嫡长子?
如今新帝立了萧定昭当太子,南家人却还是乐呵呵的,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
南宝衣亲自送家人离宫之后,已是子夜。
被宫女们簇拥着回寝宫的时候,一名嬷嬷突然过来,恭敬地请了安。
她恭声道:“老奴是伺候先皇后的,今夜中秋,先皇后特意为天子准备了礼物,请您去冷宫一趟,把礼物代为转交给天子。”
南宝衣听得稀罕。
沈姜,竟然会为二哥哥准备中秋礼物?
真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想想自打江南那一战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沈姜,她道:“领路吧,我正好过去探望探望她。”
……
冷宫果然寂寥。
虽是中秋佳节,外殿却只点着稀疏的几盏褪色宫灯,月影婆娑,映照出窗外几树还算茂盛的桂花,偶有鹧鸪声鸣,却更显此地冷清。
南宝衣踏进内殿。
内殿宽敞,陈设简单古朴。
角落的暗影里守着无数天枢暗卫,二十四时辰轮流盯着沈姜,不让她自尽。
珠帘轻曳,声音细微。
南宝衣的目光落在窗下。
跪坐在那里的女人,白发曳地,月下容颜绝美,面前的矮案上放着美酒佳肴和一盘精致的月饼,却并没有动过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