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弈不悦:“萧随——”
萧随径直起身。
不等萧弈再说什么,他展袖作揖,恭敬地退了出去。
宫女挑开厚重的毡帘。
风雪扑面而来,雪白的狐裘更添凛冽清贵。
他虚弱地撑开纸伞,佛珠相撞的声音被寒风所掩盖,他咳嗽着在雪地里渐行渐远。
虽然虚弱,却是一身傲骨。
萧弈揉了揉眉心。
他离开长安太久了。
缺席了和皇兄并肩而战的机会,也缺席了陪伴弟弟妹妹们成长的光阴。
如今再来管束萧随,确实显得多余。
阿弱吃完了一块柿饼。
他正儿八经地喝了一口杏仁茶:“父皇,皇叔他生气了……如此不服管束,当真是太不听话啦!您该揍他的,就像揍我那样!”
萧弈失笑。
他替小家伙擦去嘴角的糖霜:“吃饱了?”
“嗯!”
“那就去国子监读书。”
阿弱:“……”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甚至都知道自己不是父皇亲生的了,父皇居然还如此淡定,还有心思叫他回去读书!
他只得委委屈屈地拧巴着小脸:“那,那好吧……”
萧弈牵着阿弱来到殿外。
裴初初孤零零等在殿檐下,抱着宫女送上的小手炉,鬓角沾着细雪,竟也不知等了多久。
瞧见父子俩安然无恙,她心底掠过疑问,连忙屈膝行礼。
萧弈盯着她,眼底不辨喜怒。
皇家秘辛,被一个外姓的小女孩儿知道,绝非好事。
他虽然心性残酷,却也做不到毒杀一个小女孩儿,但是将她远远送走,派人严密监视,防止她泄露机密,却还是能做到的……
他负手而立,捻着腕间的压胜钱,似乎是在权衡利弊。
阿弱意识到了危险,连忙张开双臂挡在了裴初初身前。
他仰起小脸,声音稚嫩而认真:“父皇……”
萧弈面无表情:“留着她,会成为祸患。萧定昭,你要赌上性命吗?”
阿弱黑葡萄似的眼睛里藏满了乞求:“父皇,裴姐姐很乖,她一定不会到处乱说的!”
他又连忙转身,着急地去牵裴初初的小手:“裴姐姐,你向父皇保证,父皇肯定会信你!”
裴初初深深低着头。
在听见霍启那番话时,她就知道今天不可能全身而退。
她红着眼眶跪倒在地,娇小细弱的身躯在寒风里轻颤,宛如还未绽放就要夭折的嫩芽。
“裴姐姐!”
阿弱跟着红了眼眶,担心地抱住裴初初,乞求地望向萧弈:“父皇……”
萧弈看着他。
小家伙自幼宽仁,别的小孩儿不懂事时玩弄蚂蚁、小狗,可阿弱却从未折磨过任何小动物。
这份宽仁,像极了皇兄。
他沉默良久,终是选择了网开一面。
他对裴初初冷冷道:“今后,你便留在宫中,以女官伴读的身份,侍奉太子读书起居。至于太子的身世……”
劫后余生,裴初初紧绷的身子骤然软了下来。
她恭敬地以头贴地,声音稚嫩:“臣女今日只是在国子监小憩了一觉,臣女什么也没有听见。”
萧弈颔首,示意两个小家伙都退下。
他把玩着那枚压胜钱,望向遥远的西南方。
火族,霍启,霍听鱼,冷宫……
冷宫……
会与沈姜有关吗?
丹凤眼掠过冷意,他沉声吩咐:“十苦,去查霍启。”
寒风呼啸着刮过宫城,悬挂在宫檐下的青铜铃沉沉作响。
萧弈盯着阴沉沉的天穹,鹅毛大雪正漫天而来。
今年的冬天,未免太冷了些。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