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南宝珠随南宝衣来到朝闻院。
她看着妹妹一边煮茶一边吩咐侍女端来花糕点心,明明是姐妹开茶话会的欢乐时光,却总也提不上劲儿。
南宝衣亲自端来一盘桂花酱肘子:“知道小堂姐惦记这道吃的,一直叫侍女备着。咦,真是奇怪了,你看见吃的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
南宝珠坐在食案边,双手捧脸:“我在想宁晚舟。那夜他掐我的时候双眼通红,哪里像是梦游,分明就跟着魔了似的,可把我吓坏了……也不知怎的,娇娇,我这心里总不踏实。”
南宝衣按住酱肘子,拿小刀剔下一小块肥美多汁的肉。
她拿牙签插了肉块,送进南宝珠嘴里:“宁晚舟是爱着姐姐的,从前在剑门关,姐姐得了病,他却还是不离不弃地守着你。用情如此,他又怎么会杀你呢?快别多想啦!”
南宝珠吃着肉,想想也是。
她又唤来贴身婢女,叮嘱道:“听说今夜会下大雪,你晚上记得叫下人给国公爷房里多准备一个汤婆子,别叫他冻着了。”
婢女笑着应是。
是夜。
鹅毛大雪翩翩而至,在寒夜里为长安城覆盖了一层绵白。
宁晚舟的帐中是滚热的。
桃木符就压在他的枕下,他闭着眼,额角渐渐冒出一层细汗。
他在梦境里见到了父亲和娘亲,他想向他们告罪,可是任由他如何奔跑,他也触摸不到他们。
他们的胸腔里插着羽箭,血液黏黏稠稠地染红了他们的衣衫,他们和蔼的面容逐渐狰狞扭曲,不停质问他,为什么不为他们报仇,为什么要眼睁睁地看着罪魁祸首好好活在世上。
他们咆哮着催促着,逼着他立刻去杀了沈姜。
宁晚舟面色惨白,冷汗染湿了寝衣。
他嗫嚅着不可以,他想为南宝衣解释双生蛊的事,却被双亲厉声打断,他们眉目凶狠,只是不停地叫他报仇。
他们说他们在地府不得安生,除非沈姜死,否则他们不得安生!
宁晚舟崩溃醒来。
他大汗淋漓地坐起身,从枕头底下拿出桃木符,红着眼睛看了它很久,面色阴沉恐怖:“我不信鬼神,这一切都只是幻术……都只是江湖术士的幻术而已!”
他翻身下榻,连外套和鞋袜都顾不得穿,随手从墙上取下长刀,不顾一切地奔出寝屋。
院子里风灯摇曳大雪簌簌,侍女们都已经睡下了。
他把桃木符丢在石桌上,挥起长刀骤然砍下!
可是桃木符完好无损,纹丝不动。
宁晚舟的眼睛更加血红。
他握紧了刀柄,再次朝桃木符挥刀!
一刀又一刀!
直到石桌被砍出无数纹理,直到刀刃豁了口卷了刃,那枚桃木符依旧好端端地躺在那里,连一条划痕都没有!
宁晚舟见鬼般低吼一声,把长刀投掷在地,死死攥紧桃木符,发疯般往石桌上砸!
硬生生砸到他自己骨节出血,那枚桃木符仍旧完好。
宁晚舟脱力地跌坐在雪地上。
他抬起双掌,崩溃地捂住自己的脸。
他的声音哽咽而沙哑:“阿父阿娘,我也想为你们报仇……可是,可是我怎么下得去手?阿父,阿娘……”
他想他们了。
泪水掺和着鲜血,顺着指缝滚落。
大雪伶仃,逐渐落了他满身。
当初年幼,大雪天独自远赴锦官城,哪怕半路落魄,心中却也是骄傲的,却不知道那样的底气和骄傲,全是爹娘赋予。
如今再度跌进雪地里,脆弱孤单,却不敢也不能跟任何人言说。
因为长安的镇国公府,再无为他撑腰的爹娘。
明天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