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怀南的眼圈慢慢泛红。
南宝衣不知如何安慰他。
她的娘亲也已经不在。
起初午夜梦回时也会梦见,后来随着她长大,娘亲渐渐不再入梦。
更可怕的是,记忆里娘亲的容貌,竟然也开始逐渐模糊。
南宝衣鼻尖泛酸。
火盆里,祭奠的纸钱悄然燃尽。
灰烬恰似带着粼粼火光的蝴蝶,被寒风吹起,渐渐吹得很高很高,最后轻盈地散落在落雪的园林。
她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她想了想,从袖袋里取出一方手帕。
打开手帕,里面是两块龙须糕。
从顾崇山屋子里顺来的,那个大太监虽然行事残酷,但生活的格调却很高,吃的食物比寻常皇妃还要精贵,她原本是打算把这两块龙须糕偷偷带给堂姐尝尝的。
她道:“太子殿下,我请你吃龙须糕。”
楚怀南微怔。
今日是他母亲的祭日,孝心使然,他不愿饮酒食荤。
因为心中难受,他已有大半日未曾进食。
龙须糕散发出甜腻的味道。
他沉吟片刻,轻轻拿起一块儿。
入口即化,松软美味。
南宝衣弯起眉眼,跟着吃了一块。
昔日楚怀南在藏经阁赠给她一餐饭,如今她在藏经阁赠给他一块糕,总觉得像是报了他的恩情。
楚怀南试探道:“曾给宝仪下请帖,请你去太子府看海东青,宝仪始终没有回复……”
“你帖子啊,我与别家帖子放在一块儿,放着放着就忘了。”
南宝衣随口胡诌。
不用想就知道,那些帖子全都被南家姐妹半路截走了。
“那……”楚怀南迟疑,“宝仪明日可有空闲,去太子府看海东青?孤的海东青皮毛顺滑,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猛禽——”
“南娇娇。”
远处梅花树下,传来不耐烦的轻唤。
萧弈不知来了多久,抱臂倚在树下,眉眼透着绯色。
树梢上挂满了惨白的纸灯笼,可他绯衣锦靴,在这上元夜的宫闺里,有种浓墨重彩的美。
“二哥哥!”
南宝衣脆声。
她用手帕擦了擦沾着龙须糕碎屑的指尖,牵起宽大的宫裙,欢喜地朝他疾走,像是嗅到了花香的蜜蜂。
萧弈的眉目便舒展开了。
他懒洋洋地张开双臂,“短腿再跑快些,给哥哥抱抱。”
短腿……
南宝衣那个气!
她寻思着得矜持些,于是刻意放慢步伐,谁知踩到一块滑腻腻的碎冰,整个儿朝萧弈扑去!
萧弈把她抱了个满怀。
他垂首,满足地嗅了嗅少女的甜芙蓉花香。
只是这花香里,似乎还掺杂着一抹血腥。
丹凤眼底情绪变幻。
他很快遮掩住那份暴怒,薄唇扬起散漫的轻笑,用大氅将南宝衣裹在怀里,像是座山雕裹住了他的金丝雀宝宝。
他抬起眉眼,瞥了眼楚怀南,“可是朝堂太过清闲,叫太子无事可做,整日诱惑我家娇娘,去你府上看你的鸟?”
楚怀南:“……”
什么叫诱惑?
他握着吃了一半的龙须糕,“靖王世子——”
“最后一遍,南娇娇对你的鸟并不感兴趣。”萧弈不耐烦,面容是外人面前一惯的冷峻清冷,“她也算有夫之妇,太子殿下自重,莫要让自己遗恨终身。”
楚怀南:“……”
不就是看个鸟吗?
至于遗恨终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