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想来,娘亲似乎也并不在意爹爹在外面养女人,她只是不喜欢他为了乱七八糟的女人,损了她正室的体面。
岁月固然可以培养感情,但并不是每一对夫妻,都能养出相濡以沫的深情,也可能会养出相看两厌的倦怠。
她翻身,沉默地抱住南宝珠。
“娇娇……”
闺房寂静,少女的声音轻软甜糯:“我嫁去金家以后,会好好操持小家,好好对待金敏表哥,好好促进两家的生意合作。将来你出嫁靖王府,我这当姐姐的也能帮你撑腰……”
她絮絮地说着,沉默片刻,似是叹息:“我就要嫁人了,我已经不再是可以随便胡吃海喝的小孩子啦!”
不知怎的,南宝衣的泪水瞬间滚落枕巾。
她不想让小堂姐发现她在哭,于是咬着枕巾,死死不敢吭声。
闺房里的灯火渐渐燃尽。
南宝珠望向帐外。
过了今晚,她就要嫁去金家。
那个她从雪地里捡到的少年,那个整日与她打打闹闹没大没小的少年,那个总喜欢半夜三更蹭她被窝的少年,那个折下杏花编成手钏送给她的少年,余生再也不会出现了……
她抚了抚藏在枕下的花枝。
这是宁晚舟在假山石窟里,送她的礼物,也是他第一次送她礼物。
虽然杏花枯萎了,但她还是捡回来好好藏着。
她其实……
好喜欢的。
少女在黑暗中闭上眼。
两行泪水,顺着眼尾悄然没入枕巾。
朝闻院。
笼火轻曳,花影斑驳,木质廊庑下,宁晚舟盘膝而坐,静静注视着那个姑娘院落的方向。
萧弈在他身边坐了,手里拎着一坛酒。
他解开封泥,嗓音淡漠:“喝酒吗?”
宁晚舟点点头。
萧弈拿了酒盏,替他斟上满满一杯。
烈酒入喉,无比清辣。
萧弈看着宁晚舟呛得剧烈咳嗽的模样,讥笑:“连酒都不会喝的小屁孩儿,也敢学男人去爱姑娘……宁晚舟,你才多大,给你父亲知道你喜欢小姑娘,得打断你的腿。”
宁晚舟不吭声。
这表哥讨厌得很,他着实不喜欢。
姜岁寒坐在门槛上,提醒:“早恋有害健康,小公爷,你要乖,你要听你表哥的话。”
宁晚舟嘲讽:“你倒是想早恋,可惜你已经老了。”
姜岁寒:“……”
谢谢,有被冒犯到。
沈议潮双手笼在宽袖里,高冷道:“我十四岁的时候,已是天下四公子之一。无论走到何处,都有女子向我投掷鲜花、手帕和香囊。可是我从不把她们放在眼里,我不喜欢姑娘,我只醉心学问。正因如此,我才能达到现在的高度。”
“现在的高度?怎样的高度?”宁晚舟嘲讽模式开到顶级,“被寒烟凉强上,还是被表哥圈禁?袖袋里半枚铜钱都没有,沈议潮,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沈议潮:“……”
脸色微妙。
他觉得他被冒犯了。
萧弈只是笑。
他盯着黑暗的园林,漫不经心地饮着酒,姿态淡然而优雅。
舔了舔嘴角酒渍,他放下酒盏,将腕间的压胜钱丢给宁晚舟。
“天枢令牌,借你。”他淡淡道,“抢亲也好,砸场子也罢,你随意。我大雍皇族的男人,总该活出个人样。”
宁晚舟怔住。
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看起来很不靠谱又冷清冷性的表哥,竟然会拿天枢给他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