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宝衣:“……”
她硬着头皮,继续矜持:“可是已近黄昏,外面天色渐渐暗了,我在夜里一向看不清楚东西的,既然看不清路,我还是睡在——”
尝心体贴:“屋檐下的灯笼都点亮了,亮如白昼,不会看不清的。”
南宝衣:“……”
嘴角抽搐。
谁来把这个耿直的丫鬟拖走!
萧弈忍着笑,一本正经地帮她找台阶下:“娇娇身体娇弱,吹不得风。我榻上暖和,上来吧。”
“是了,我一向身体娇弱的……”
南宝衣扶住额头,娇滴滴爬上榻。
萧弈把房里的丫鬟都屏退了。
炉香清冽。
冬日黄昏,外间的天色逐渐黯淡下来,只余漫天落雪。
南宝衣窝在床榻里侧,睁着一双亮晶晶的丹凤眼,认真地欣赏萧弈翻书的侧颜,他读书时冷峻高华,令她情不自禁就心生爱慕。
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酣睡过去。
窗外笼火轻曳,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余味轻手轻脚地进来,附在萧弈耳畔低语。
萧弈合上书。
他望了眼熟睡的小姑娘,拉过锦被替她盖上,才趿拉着鞋履,随意披了件狐裘,往屋外而去。
屋檐下站着一人。
男人穿烟波纹绣金官袍,腰间勒着四指宽的革带,随着寒风刮来,挂在颈间的黑檀木珠微微晃动。
他独对雪光,容貌唇红齿白,极尽雍容风流。
萧弈莞尔:“九千岁别来无恙。”
顾崇山转身。
四目相对。
这两人前几日才打过一架,彼此对视之间,自是火花四溅。
顾崇山伸手去接飘零落雪,长长的金色镂花甲套散发出优雅的光华:“靖王世子请本督主前来,不知所谓何事?”
萧弈见他眉目如山,便猜到皇嫂之事,榴花还没有告诉他。
他微笑:“太子楚怀南,大约是九千岁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朝野上下都知道,顾崇山是姜贵妃的心腹。
而姜贵妃的儿子是成王,楚怀南恰是成王的对手。
顾崇山嗓音冷冽如雪:“愿得而诛之。”
萧弈低笑:“我对他,同样厌恶。我有一计,可铲除太子。”
他从没把楚怀南放在眼里。
可是那个男人整日上蹿下跳觊觎他的女人,着实令他厌恶。
除掉他,才能心安。
萧弈倾身,抬起修长白皙的手遮住薄唇,附在顾崇山耳畔私语。
大雪从黑暗深处袭来,携裹着未知的缱绻。
园林山水,在这样的朔冬之夜里凝结成冰,屋檐下的冰棱宛如锋利的剑芒,悄然指向暴露在明面上的敌人。
萧弈的丹凤眼,潋滟尽凉薄与肃杀。
静默良久,顾崇山颔首:“可。”
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
像他和萧弈这种政客,在利益面前,敌人也可变成盟友。
萧弈笑着微微欠身:“那便请九千岁多费功夫了。”
顾崇山撑开纸伞,踏进了雪地里。
萧弈站在檐下,注视着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懒懒问道:“九千岁对付楚怀南,当真是为了姜贵妃和成王?”
姜家倒台。
成王岌岌可危。
顾崇山不蠢,他不应当再继续效忠这对母子。
顾崇山驻足。
细雪落在他猎猎翻飞的袍裾上,勾勒出绝美画卷。
他嗓音冷漠低哑:“他们,也配?”
“那么,陷害太子,致使南越朝堂震荡,你能得到什么?”
顾崇山没有回答他。
他穿过茫茫大雪,身影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萧弈笑容玩味。
顾崇山,是个很有趣的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