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苦驾着马车等候在街道对面,车檐下的六角灯笼上积着一层薄雪,大约在这里等了她很久。
十苦挥着马鞭打招呼:“南大人!”
南宝衣望了眼落着鹅毛大雪的阴沉天空。
雪这样大,还是坐马车进宫比较好。
她登上马车:“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主子见天气不好,怕您骑马着凉,特意吩咐卑职赶马车过来。”
十苦笑言,恭敬地挑开竹帘。
南宝衣弯腰进去。
车里宽敞精致,置着温暖的小火炉,地面铺了昂贵的羊毛织金绒毯,小榻、矮案、茶水等物一应俱全。
身姿修长的年轻郎君,正临窗翻书。
他穿粗布短褐,衣领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肌,袖口卷起一半,手臂上的肌肉格外健硕。
脚踝上扣着铁链枷锁,磨出的伤口已经结痂。
明明狼狈落魄,可他的骨相线条依旧流畅漂亮,虽然失去了几分少年时的精致感,可岁月为他添上了一笔风神俊秀,宛如烈阳般的风姿仪态,是贵族子弟磨练不出的美。
听见动静,他合上书卷,朝南宝衣伸出手:“长公主身体可还好?”
“好得很,还跟宫里的传旨太监发了脾气呢。”
南宝衣将手放到他的掌心,整个人被他抱到了怀里。
他打量南宝衣,见她革带军靴,不禁低笑:“娇娇如今,倒是越发有权臣的模样了。”
他亲了亲少女的脸蛋:“辛苦了。”
南宝衣望了眼他丢在矮案上书卷。
又是兵法……
马车徐徐启动,往皇宫方向驶去。
南宝衣言简意赅地把镇国公府里的事情说了一遍,不高兴地靠在萧弈肩上:“沈皇后召我进宫,肯定是赵家吹了耳旁风,她找我算账呢。二哥哥,我打人的时候爽快,可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就很不爽快了。”
萧弈拂开她额前碎发,指尖流连在她绵软白嫩的脸蛋上。
他道:“祸水东引。”
“往哪里引?”
“赵家。”
“二哥哥,我不懂。”
萧弈极有耐心,放低了声音,一点点地教她如何应付沈皇后。
半个时辰后,马车终于行至皇宫。
南宝衣独自踏进翊坤宫。
珠帘低垂,寝宫寂静,赵家人大约已经离开。
沈皇后坐在妆镜台前,正慢慢地梳理如云似的漆发。
她拱手:“给娘娘请安。”
沈皇后弯起眉眼:“你眼里,还有本宫这个娘娘?”
“微臣知道,赵太尉定然向娘娘告了状。可是娘娘,赵梧意欲轻薄我姐姐,他受伤入狱,是他罪有应得。在微臣眼里,凡是见色起意欺凌女子的男人,都有罪!”
沈皇后梳头发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从镜中窥视南宝衣。
少女不卑不亢,眉目坚定。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眼底掠过复杂。
她的语气和缓了些:“赵太尉要你放赵梧出狱,并带着南宝珠亲自登门,向他们赔礼道歉。能否做到?”
“启禀娘娘,微臣不能。”
“放肆!”
象牙梳子被重重掷到地上,蔓延开无数裂纹。
南宝衣跪倒在地,捡起象牙梳子,双手呈给沈姜:“微臣和姐姐都没有错,是赵梧的错。微臣宁死,也不会登门道歉!”
沈姜起身,挽着宽大的凤裙,居高临下地站到她面前。
她不耐:“别给本宫添麻烦。”
南宝衣倔强:“在娘娘眼中,微臣丝毫不及赵家来得重要,是不是?可如果赵家手中没有北方十万兵权,他们又算什么东西?如果娘娘是女帝就好了,娘娘可以名正言顺地褫夺赵家的兵权,甚至褫夺所有世家的兵权!微臣,也不必受他们的气!”
晚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