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为她的婚事忧思伤神,许是为五哥南承易的死而伤怀……
祖母终于老了。
她已经……多少岁了?
南宝衣仔细地去想祖母的年纪,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记得。
祖母清楚地记得他们每一个晚辈的年纪和生辰,可她却不孝到连祖母的年纪都记不清楚。
大喜的日子,南宝衣生出许多难过。
重生归来时,她曾许愿,要让祖母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老太太。
可她大约失言了。
她倚在老人身边,将小脸埋进她的怀里,小声道:“大哥哥终于成亲了,娶的还是很好很好的姑娘。如今只剩下我,还叫祖母操心,是我不孝。”
老人抚了抚她的细背,慈蔼道:“每天都能看见娇娇儿,祖母不知道有多高兴,祖母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老太太了。祖母啊,如今只剩一个心愿,只盼着我的娇娇儿,不必多么位高权重,也不必多么煊赫发达,后半辈子,仍旧能当锦官城里,那个开开心心的小姑娘……”
老人不要权势,也不要高贵的身份。
她只要她的小孙女儿,余生能活得开开心心。
南宝衣瞬间泪流满面。
她趴在老人怀里,终于泣不成声。
……
府里的喜宴,一直热闹到深夜。
南宝衣不胜酒力,从酒宴上回到朝闻院的时候,瞧见寝屋亮着灯。
她挑开珠帘。
笼火温暖。
二哥哥穿着常服坐在西窗边,正翻看她这两天练的字。
睫影在他俊美深邃的面庞上拉出优雅的弧度,眉目间的冷峻像是融化的霜雪。
对她,他总是温柔的。
她倚在珠帘边,因为喝了酒,声音听起来非常绵软沙哑:“二哥哥怎么来了?我如今还是四殿下的王妃,府里的宾客那么多,给他们看见你半夜来我闺房,要传闲话的。”
“没人看见我进来。”萧弈翻了一页字,“南娇娇的字,比从前进步很多。我记得第一次教你练字时,你的笔画歪歪扭扭,连毛笔都握不好。”
南宝衣想起第一次练字的情景,禁不住抿着小嘴笑。
她道:“起初不爱读书,也不爱写字。后来写得多了,慢慢也就喜欢了……”
她走到西窗边,脚步还有些踉跄。
她被裙裾绊了一下,好在被萧弈扶住。
她在萧弈身边跪坐好,盯着那些字,小声道:“也或许,是因为喜欢二哥哥,所以才喜欢上了你喜欢的东西……”
长夜静谧,烛花静落。
屋中隐隐能听见前院的热闹和喧嚣。
仲夏之夜,轻风吹过,窗外的石榴树婆娑摇曳,在两人身上投落斑驳艳丽的树影。
南宝衣微醺,抬手研墨:“今夜大哥哥娶妻,我心中太过欢喜,怕也是睡不着的。长夜漫漫,二哥哥再教我写一回字,好不好?”
深青袖管微卷,少女细腕洁白,像是凝结的霜雪。
最是那莹莹玉手,纤细的指尖染着一点酥红,那丹蔻的颜色,是世间任何丹青妙手也调制不出的绝色。
她落笔。
——中心藏之,何日忘之?
是《诗经》里的名句。
萧弈呢喃:“中心藏之,何日忘之,何日忘之……”
他轻轻握住南宝衣的手。
一日也不敢忘她,一日也不肯忘她。
他扣住少女的后脑,突然低头吻上她的朱唇。
少女喝了酒,唇瓣酒香甘烈,叫他如痴如醉。
南宝衣怔怔的,漆黑的圆瞳,比窗外的明月还要皎洁圆润,清晰地倒映出萧弈动情的模样。
裙裾四散,宛如一重重落花瓣。
窗外轻风过境。
石榴树的枝桠婆娑摇曳,一颗颗圆润的石榴果从青涩化作鲜红,更有果子笑开了口,露出晶莹剔透的饱满石榴籽,像是害羞的小娃娃。
明天见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