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声音雄浑如山如海如云,铺天盖地而来:
“恳请娘娘退位!”
“恳请娘娘退位!”
“恳请娘娘退位!”
“……”
说是“恳请”,可语气之间,却透着浓浓的威胁意味。
金吾卫不过区区二十万。
而萧弈的军队多达百万,完全呈现出压倒性的优势。
仿佛沈姜再敢稍作坚持,他们就会举起长矛和刀剑,毫不留情地踏平她的城池,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头颅悬挂在城墙之上,就像她曾经对皇太子做过的那样。
萧弈提着九尺陌刀,一步一步走上九十九级台阶。
沈姜却突然平静。
她拿起那顶帝冠。
当着千军万马的面,她不慌不忙地戴起。
十二旒珠轻轻摇曳,垂落至膝盖的红缨天河带显赫威严。
她抚了抚宽袖,美丽的凤眼里流露出笑意。
她抬眸,望向迎面走来的年轻皇子。
那是她的儿子,容貌却酷似她憎恶的人,于是他刚出生不久,她就借着寻找兵符的理由将他远远送走,没想到他再回来时,竟然是来索要她的性命的。
她漫不经心:“你听说过双生蛊吗?”
台阶之上,萧弈驻足。
他涉猎很广,读过关于蛊毒的书籍。
目光在南宝衣和沈姜之间逡巡,少女躲闪的眼神,印证了他的猜测。
握着陌刀的手紧了又紧,他回眸看向一品红。
一品红轻咳两声:“那什么,双生蛊确实是为师弄的,可为师不也是为了保全你家小娇娇的命嘛?有双生蛊在,小师妹再如何得罪沈皇后,也不至于挨打被杀,多好呀!这可是保命的良方呢!”
萧弈瞳孔泛着红。
是,沈姜确实杀不了南娇娇,可他也杀不了沈姜啊!
难道只能把她幽禁起来?
那么皇兄和青阳的死,谁来负责?!
沈姜吃吃地笑了起来。
她欣赏着萧弈变幻莫测的脸,温声细语:“棋差一招,是不是?我知道南卿向着你,为了防止她背叛我,于是特意留了这么一手。阿衍和南卿,终究年少——”
“谁取沈姜首级,赏黄金万两!”
烽火台北侧,陡然传来厉声呼喊。
萧弈立刻望去。
喊话的人是宁晚舟。
宁晚舟距离太远,听不见金雀台上的对话。
他只看见,沈姜就站在那里。
杀害他爹娘的仇人,就站在那里!
血性翻涌,他无法再等下去!
来自北疆的二十万兵马杀气腾腾,不约而同地佩戴上绣着北地青菊的白巾,以缅怀死去的宁国公宁肃。
铁骑声汹涌澎湃地涌向金雀台,刀剑声铮然!
其他意识紧绷的军队,见北疆的兵马率先开动,一时间纷纷以为萧弈下达了杀令,于是跟着嘶吼起来,如铁水般涌向金雀台!
最远处。
北魏旗幡招展,军队纹丝不动。
一顶奢贵的玄色轿辇,安静地停在军队面前。
小太监手执拂尘,在窗边恭声道:“主子,大雍的人已经打了起来,咱们可要跟上?”
轿帘低垂。
过了片刻,轿中传出一声凉薄的轻嗤。
那人嗓音阴柔低哑:“萧道衍和沈姜的内斗,咱们魏人参与作甚?来这里,不是为了帮萧道衍那老狗,而是为了给她撑腰……”
小太监知道,那个“她”指的是南家小娘子。
他道:“听说南姑娘触怒了长安世家,今日哪怕雍王获胜,她将来的日子恐怕也不好过呢。南姑娘真傻,如果当初跟了主子您,又怎会吃这许多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