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鼓的人终于住了手,转过身来,却是一名披麻戴孝的女子,她表情冷静,眼神深晦,答道:“大人,小女子乃是池州知州窦闵徽之女,前阵子白松江决堤,池州一带被淹,家父死得冤枉,小女子今日特意来敲登闻鼓,为的是替家父伸冤!”
刚一听白松江决堤这几个字,那官吏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如同接到了一个烫手山芋一般。
这件事情从池州传来,便已惊动朝野,皇上震怒不已,下旨将池州一带大小官员全数押回京中,连夜召了各路大臣和内阁议事,发落的发落,罢黜的罢黜,杀头的杀头,眼看着事情就要尘埃落定了,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池州知州之女来敲登闻鼓!
那官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想着,这下怕是真的有事要发生了。
崔云灏一入翰林院内,便发现大门全部敞开着,一眼望去,从第一道门到第三道门,门外站了不少侍卫,气氛肃穆,这是天子的仪仗,皇上今天竟然来了翰林院!
难怪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是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做事情轻手轻脚,偌大个国史馆,拥挤不堪,却无一丝声音,针落可闻。
穿过登灜门,往最里面是一排五开间的后堂,南向,中间有设御座,专门以供皇帝到来而备下的,此时永泰帝正端坐在上方,与翰林院掌院学士贺胤光谈话。
太子段赓也是陪同永泰帝一道来的,正坐在下首,不时接上几句话,君臣和谐,气氛一派融洽。
永泰帝笑着道:“你既要管着内阁的事情,又要管这偌大一个翰林院,十分不容易啊。”
贺胤光忙躬身答道:“为君父分忧,本是微臣的分内之事。”
段赓接了一句道:“阁老今年年岁几何?”
贺胤光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臣今年虚岁已六十有一了。”
段赓笑着道:“那阁老还能再伺候父皇四十年呢。”
贺胤光也笑:“殿下说笑了,臣这把老骨头,也中用不了多久了,不过,若能为皇上多效力一日也是臣的福分。”
两人相视一眼,贺胤光依旧是笑着,倒是段赓的笑容淡了几分,转而对永泰帝道:“父皇,儿臣听说永泰二十年的国史修得差不多了,既然今日来了,不如就先看一看?”
永泰帝听了,点点头,道:“好,贺阁老,朕今日也顺便看一看修好的国史。”
贺胤光表情不变,答应下来,恭声道:“微臣这就着人去取来。”
他说着便退了出去,几个大学士正在外面候着,见贺胤光出来,急忙迎过来,其中一个人低声道:“阁老?”
贺胤光道:“皇上问起了永泰二十年的国史,先拿过来。”
詹学士急声道:“可是那几本国史还未全部修完,如何呈给皇上?”
贺胤光表情平静,道:“修了多少,都拿过来,没修的暂且不必管。”
闻言,詹学士不免有些犹疑,贺胤光见他那般,便道:“怎么?有什么难处?”
詹学士低声答道:“此事下官安排了崔修撰与苏编修去做了。”
也就是说,目前在修这几本国史的,就只有两个人,两个人在一个月内能修得了多少?
贺胤光的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但他并未多说,只摆摆手,道:“先拿过来再说。”
“是。”
詹学士赶紧去了国史馆,找到了崔云灏,匆匆道:“修好的国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