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二十三年。
寒风刺骨,雪簌簌地落着,偶有一两朵被风卷入内室,融成水,印在红褐色地板上,晕染成烛光色,晶莹透亮。
玲珑疾步奔走于镂雕塑花的走廊上,茉莉花色缎面长裙的下摆坠上一层冰雾,转道,急匆匆奔向正房。
厅堂门口,她猛地顿住,深吸两口气平缓呼吸,视线扫过冻得僵硬的右手,里边,是博武将军的信……
战事结束,博武将军的信未曾间断,联想京中传言,全程封锁博武大将军死讯,而往府里的信却是一封未曾间断,她低头,夫人心中有了决断,信也不需要了,这怕是最后一封了,敛下情绪,掀开竹叶绿的棉帘,径直进了东次间,哑着嗓音通禀,“夫人,侯爷昨晚留宿沈府,彻夜未归,今日又入宫了,午时回来转去了老夫人院子。”
沈月浅书案上的手顿下,抬头,眉宇已恢复了平静,“前两日去南山寺,侯爷抽中了上上签,好事将近,你叫厨房温一盅酒备着,晚膳我与侯爷喝两杯。”
玲珑点头的同时恭顺地递上手中的信,“夫人,博武将军差人送来的,说您不必受此委屈……”
沈月浅微微垂目,搁下笔,精致的脸有一瞬的恍惚,峨眉轻抬,没接信,而是身形僵直地望着门口,目光幽深。
宋子御站在正屋门口,压下心中窃喜,搓搓手,眉头紧蹙地撩帘而入,转入内室,他面露不解,沈月浅不日离京,该在收拾行礼才是。
沈月浅一手托腮,意味深长地笑着,好看的眸子灿若星辰。
宋子御尴尬地咳嗽了两声,落座后,视线移向窗外,雪大,枯败的树枝被雪层堆积,丫鬟举着手中的棍子,用力拍打着。
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对面的沈月浅,二十出头的年纪,桃面粉腮,眉目如画,不描而黛,不粉而饰,上身素白色缎面褙子,下着月白色长裙,纵然简单,配上她精致出色的脸,整个人多了份纤尘不染的嫡仙之气。
他便是这张脸迷住了,甘愿落入她的算计,哪怕她在娘家名声不好。心狠手辣,毫无教养,毫不顾沈府名声。想起庄子上莫名死了的外室,对她,宋子御又爱又惧。
沈月浅招手,玲珑奉茶退到一侧,沈月浅摆手命屋里的人全部退下,拿起茶盖,轻轻扶了扶上边的茶泡子,缓缓道,“想来侯爷已经知晓我前日入宫见皇后娘娘的事了?”
宋子御眉眼一弯,反应过来,掩饰面上得意,故作苦恼模样。
沈月浅容貌好,奈何父母早亡,上边哥哥年幼,她人单力薄,要保住沈府二房的爵位谈何容易,她的处心积虑,步步为营,他能理解。
思绪渐远,宋子御陷入了怔忪。
沈月浅清浅笑道,“侯爷不必介怀,纵然我乃被逼无奈,可侯爷的日子还长着,宋家香火不能断,我琢磨着平妻的人选……”说到这,她顿了顿,“三婶出身高贵,品性大方,五妹妹耳濡目染,性子也是好的,不知侯爷以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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