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佳节,燃灯供佛。
宫中亦是盛景,灯火通明,朱墙碧瓦,层楼叠障。瑶宫里的文曲苑正在唱《西厢记》,唱到靡靡之处,琴音响起。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珮玎咚?莫不是铁马儿檐前骤风?莫不是金钩双控,吉丁当敲响帘栊?”。
这是崔莺莺夜听琴了。
万起云瞧台上弹琴之人,穿着枣红长衫,带着白狐面具,薄唇轻轻抿起,偶尔微微一笑。她总觉得哪里见过,却总也想不起来。雨真公主爱听戏文,听到动情处往往都会不由落泪,如今听这琴音却有些不大耐烦,琴棋书画,她最不用功的就是琴了,倒也不是不用功,实在是,用当朝太师的话来讲那便是“朽木不可雕也,雨真不知琴也。”。
偏巧这段琴音绵绵不绝,正是场重头戏,琴音喻人,倾诉的正是崔莺莺心中意想。
雨真公主听的不耐烦,便也就不盯戏台子,只四处打眼瞎望,一眼就望到了正在专心致志听琴的万起云,瞧着那琼鼻丹目的侧容,雨真公主心里就不高兴,她眼珠子滴溜溜转转,心中有了主意。只见她招手让自己身边的万雪衣靠过来,嘀咕了几句话,那万雪衣摇摇头,又小声讲了几句。可雨真公主立即横眉竖目,竟是要发怒的样子。万雪衣这才低眉顺目地应答了几句,然后走了下去,走到自家胞妹的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万起云点点头,起身就离开了座位。
偌大的皇宫,又不肯让丫鬟跟着,万起云只走到瑶宫后花林就不走了,她站在那桃花树下发呆,听着场内隐隐约约的歌月之声,再等个半个时辰,姐姐就会命令宫人来找自己,自己也可以重返宫宴。
如今皇权至上,她惹不得,还躲不得吗?
她听着听着跟着唱到:“莫不是梵王宫,夜撞钟?莫不是疏竹潇潇曲槛中?莫不是牙尺剪刀声相送?莫不是漏声长滴响壶铜?潜身再听在墙角东,原来是近西厢理结丝桐。”。
女儿家声音清甜,若有人能听到应当会赞一声好字。
后花林里,倒当真响起一声:“好姿容,好音色。”。
先夸了容貌,显然是躲在暗处观察了许久。
万起云一回头,看到那狐面枣衣的男子,连忙后退,道:“打搅了,这就离开。”。
“你知道青华宫怎么走吗?”男子笑问。
“不知。”万起云一惊,却还是如实相告。
“我带你去。”男子走到前面带路。
万起云待在原地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不知道为何,她觉得这个男子就是今早她瞧见的当街打马疾驰而过的男子。更不知道为何,她心中与他有一种天然的亲近之感,只觉得仿佛早已相识。
转过九曲回廊,绕过重重宫门,终于到了青华宫。
宫人们多在瑶宫侍宴,青华宫里静寂无声,那男子倒像是很熟识这青华宫,带着万起云走到后殿,来到公主的起居室。便道:“就在此屋了,你自己找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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