掘突知道申侯是在讨要承诺，于是便当着季姜的面，直接亮出了底牌：“姬宜臼能不能坐稳天子之位，一个月内便可见分晓！”

申侯眼睛一亮，但很快闪过一丝狡猾：“天子没有兵力，只能靠天命了。寡人得找卜官问上一卦。”

掘突笑道：“这段时间寡人的所作所为您也清楚，与卫侯对待姬余臣相比，不知要厚道多少倍。只要您相信寡人，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配合好，寡人必定言出必行！”

到了这份儿上，申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信郑伯总比信卫侯来得靠谱。于是，他也表了态，同时给自己添了一点筹码：“寡人自然相信郑伯。事成之后，天子必定全力祝您登上周召之位。”

掘突点点头，这个倒是他所需要的。于是，双方勉强算是一拍即合，举杯庆祝起来。一旁的季姜只管斟酒，脸上波澜不惊，仿佛早就习惯了父亲当着她的面拿女儿谈政治交易。

掘突见季姜如此，便也不再顾虑她的情绪，急切地催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就马上进行嫁娶所需的其他几道礼仪，尽快完婚吧。”

“寡人也想如此，可是眼下先得解决姬扬的问题。”

“怎么了？您直接回了他不就完了？”

“若是姬扬这个晚辈求婚，寡人倒是可以如此。但如今已是卫侯这个长辈出的面，而且已经闹得满城沸沸扬扬，直接拒绝怕是不太妥当。”

“那您打算怎么办？”

“寡人一时也无良策。”申侯又两手一摊，“从上次宴会上看，姬扬颇有些无赖的气质。要是没有合适的理由堵住他的嘴，恐怕会闹得大家都很难堪的。”

“你……”掘突有点生气了，觉得申侯八成是又想谈些什么条件了。

忽然，季姜站了出来，打断他们的谈话，不知是为了替父亲解围，还是为了安抚如意郎君。只见她跪坐于地，双手拱于额前，用坚定地语气说道：“我有办法。”

申侯一愣，显然事先不知道女儿这个举动：“郑伯在这里，你可不要妄言那。”

季姜看了看掘突，见对方投来鼓励的目光，便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申侯一听，倒也觉得不错，只是不无疑虑地问道：“姬扬会乖乖地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吗？”

“会的。”季姜肯定地说道，“姬扬对我并非真心，只是好胜心强罢了。这种方式只会更加迎合他的心理。”

掘突点点头，觉得季姜分析得很对，便当场和申侯定下了安排。

于是，芮城里很快便爆出了一个大新闻——申侯嫁女要比武招亲啦！

《周礼》有曰：“养国子以道，乃教之六艺：一曰五礼，二曰六乐，三曰五射，四曰五御，五曰六书，六曰九数。”这就是所谓“六艺”，乃周代贵族的必修课。这六艺当中，四为文道，二为武道。季姜所提议的比武招亲，比的就是射、御这两道武艺。

姬扬听到消息后，果然如季姜所料，不但没有骂人，反而兴致很高。一向玩心很重的他，觉得这样的竞争就像游戏，一关一关地打过去很有成就感。

卫侯在一旁泼冷水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若真想娶季姜，寡人替你想别的办法，不要趟什么比武招亲的浑水。要是输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君父怕什么？我派人盯着他们，众目睽睽之下难道谁还能作弊？”姬扬信心十足地说道，“我从小跟随名师学习六艺，射、御之术在卫国无人能及，还怕他掘突不成！”

姬扬说得倒也不是完全吹牛。六艺是周代贵族的标配，他虽然是个纨绔子弟，但这方面也不能马虎。而卫侯既然宠爱这个小儿子，配备顶级名师也是理所当然。但他哪儿知道，自己平常在卫国飞扬跋扈惯了，除了阿谀奉承根本听不到真话。别人吹捧了一句卫国第一，他居然还当了真。

卫国的大臣们想去提醒，却又不敢说出真相。只有当年被掘突追捕过的卫使站了出来，婉转而又小心翼翼地说道：“臣曾亲见郑伯骑射，箭无虚发，公子还是小心为妙。”

“胆小如鼠！长他人志气！”姬扬立马跟点着的炮仗一样，跳起来骂人。众臣缩了缩脖子，没人敢再说话。卫侯摇了摇头，也只好依了这个宝贝儿子。

三日后，比武大会又在风景如画的渭、洛之畔展开。

由于桃花汛的缘故，此时的水位上涨了不少，原来河心的滩涂大多已经没入水中。桃花依旧烂漫，然而掘突的心情却不似上回那般轻松了。满眼的物候现象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留给行动做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因此，尽管仗着这肉身从小练就的十八般武艺，掘突还是不敢怠慢。他早早来到赛场，在和煦的春风里热起身来。如今这具强壮的躯体之中，已经嗅不到一丝一毫当年地青的颓气，有的只是雄性荷尔蒙激发出来的昂扬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