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比起你去做这个皇后,我更舍不得你去匈奴。听说匈奴人都是蛮子,他们的单于比你爹爹年纪还大,有三只手,六个头,阿嫣你是我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这么娇弱,怎么受的起他们折磨?”
“可是阿嫣,你自己怎么想?”
“我知你从小就有自己的决定,你想要怎么决定你的人生,做娘亲的总是会不顾一切的帮你达成。”
她在母亲怀中偏过头来,望着三尺外案上的那盏烛火。烛光跳得一跳,继续明亮的燃烧。
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这些年,张嫣一直在想,为什么吕后这么一个荒唐的想法,竟会有那么多人陪她唱戏。到如今她终于明白,原来这其中,还插进来的一脚名字叫做匈奴。
可是我呢?我该怎么办?
灯芯儿有一半长浸在油里,灿烂的燃烧欢快,丝毫不知道一旦烧完了自己,它就什么也不会存在。
几只灰扑扑的蛾子,朝着灯光迅捷无比的扑过来,第一只撞进火焰,滋啦一声爆出一小团火花,转瞬间化为灰烬。剩下的蛾子却不知道恐惧悲伤,前仆后继。
她问自己,你是要做一只蛾子,还是一盏灯。
若是灯,就长久平和的燃烧,生命有一定的长度,但过程平顺,没有惊喜,也不会灾厄。
若是蛾子呢,就用全部的生命和勇气,追寻一次灿烂的燃烧。
“阿娘,”张嫣忽然道,“你为我把灯拿过来好吧。”
鲁元不解,但依言将灯掌到了她面前。
灯芯毕驳燃烧,留着明媚的眼泪。张嫣从头上拔下簪子,挑了挑灯芯。于是灯光一刹间忽然爆亮,惹来更多的蛾子环绕着它飞着。
“好。”
她忽然道,声音仿若切金断玉的质地。
而她的面颊在灯光跳跃间明暗,妖冶的艳丽。
“我答应嫁给他。阿娘,”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要当皇帝的丈母娘了,高不高兴?”
“只是苦了阿娘,以后跟舅舅见面,会非常尴尬吧。”
鲁元怔怔的看着玲珑的女儿,烛光中她的神情是一种她不曾见过的成熟。她的女儿在磕磕绊绊的世事中渐渐长大,而这其中的过程洒满她属于母亲的悲伤,鲁元抱住女儿,颤声道,“苦不过你,阿嫣,以后这一辈子,盼你莫要后悔。”
癸卯日,鲁元回书长安。
未央宣室
刘盈摔下手中奏折,怒声道,“无论如何,朕绝不肯荒唐到娶甥女为妻。”
“陛下的意思奴婢清楚,只是,”长骝在身后为难道,“到如今,太后,宣平侯,长公主都同意了这桩婚事,朝臣也被太后压的死死的。还有匈奴之事,陛下你和张娘子。——这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
时势压人,纵然是皇帝,在家事之上,也是要听母亲的。而婚娶,正是人生三礼之一,最隆重的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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